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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千年一叹 # 发表 6.6k浏览 72内容 0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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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水郎

    回首平生无功业,惟有一身傲与狂。
    图谋碎银而仓皇,而醉洛阳梅花香。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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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千年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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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类还非常无知

      清晨四点半起床,赶早班飞机,去克里特岛。克里特岛办民悬希腊南部海面,是希腊第一大岛。在探访迈锡尼时已经约略知道,迈锡尼曾经是克里特文明开始传播到希腊大陆的中介,那么我们应诩顺着中介回溯,去寻找真止的源头。

      这些天一直睡得太少,今天又起得那么早,一上飞机大家都睡着了。我曾在朦胧中感到眼前一片红光,勉强睁眼,却从飞机的窗口看到了爱琴海壮丽的日出。还是困,迷迷糊糊下了飞机,又上了汽车,过一会儿说是到了,下车几步才清醒:我们站在一个层楼交叠的古代宫殿遗址前面。

      多数房子有四层,有两层埋于地下,现在挖掘之后,猛一看恰似现代军事防空系统。但是,谁能相信,这个宫殿至迟建成于公元前十/又世纪,距离今天已经整整三千七百多年!它湮灭于公元前十五世纪,也已有笼千五百年。发现于本世纪的第一年,一九00年。发现者是英国考古学家伊凡斯(SirArthurEvans),他的半身雕像,就树立在宫殿门口。

      说希腊的事,在时间上要用大概念,例如经常把公元前五世纪当作一个中点,害得我们这些天来已经奢侈地不愿理会公元后的文化遗迹。但是一到克里特岛,时间概念还要狠狠地往前推,从公元前三十世纪说起,然后再一步步下伸到它的黄金时代,即公元前十八世纪至十五世纪,当时统称为米诺斯(Mino,)王朝,米诺斯是统治者的头衔。米诺斯的所在地,叫克诺撒斯(Knosso,),因此也叫克诺撒斯宫殿。

      置身于这个宫殿中,处处都能发现惊人的东西。科学的排水系统直到今天仍有不少城市建筑学家前来观摩;粗细相嵌的陶制水管据说与本世纪瑞士申请的一项设计专利没有多少差别;单人浴缸的形态,即使放在今天巴黎的洁具商店里也不算过时;而细细勘察,当时有些浴缸里用的还是牛奶;厕所的冲水设备、窗子的通风循环结构,都让人叹为观止;皇帝、皇后的住所紧靠,共同面对一个大厅,大厅有不同的楼梯进人他们各自的卧室,而大厅一侧,则又有他们各自独立的卫生间,皇后的卫.生间里还附有化妆室。

      如此先进的生活方式,居然发生在苏格拉底、孔子、释迎牟尼诞生前的一千年?这真要让人产生一种天旋地转的时间大晕眩。我们平日总以为人类的那些早期圣哲一定踩踏在荒昧的地平线上,谁知越过这种想象中的荒昧回溯远处,却是一种时髦而精致的生活形态。种种细节都在微笑着反问我们:你们,是否还敢说什么古代和现代,历史和.人类?

      据历史记载,米诺斯王朝已拥有规模不小的武装船队,但宫廷里却是一片富足与精致,极其讲究生活品位。这种品位不仅没有发扬于迈锡尼,连很晚的雅典黄金时代也未必能望其项背。从出土的文物看,这里受埃及影响很大,也有一些小亚细亚的风格,这是可以理解的,所处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了古代欧、亚、非三大洲交流的聚散点。就欧洲而言,它是后世欧洲各种文明的共同祖先。

      但是,尹从重的问题出来了,这些人是谁?什么人种?来自何方?显然远不止是土著,那么,大部分是来自于埃及,还是亚洲,或是希腊本土?考古学家伊凡斯发现了一大堆被称之为“线形文字A'’的资料,估计能解答这个问题,但这种文字一百年来始终未能破读。

      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这么一个显赫的王朝,这么一种成熟的文明,为什么在公元前十五世纪突然湮火?美国学者认为是由于岛北一百多公里处的桑托林火山爆发,火山灰六l多米厚,又引发海啸,海浪五十余米高,彻底毁灭了克里特岛。但另~一些考古学家却发现,在火山爆发前,克里特岛已遭浩劫。至于何种浩劫,意见也有不同,有的说是内乱,有的说是外敌。

      我本人倾向于火山爆发一说,理由之一是它湮灭得过于彻底,不像是战争原因;理由之二是我们看到的宫殿有一半在地下,掩埋它的应该是火山灰。

      总之,欧洲文明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源头,但这个源头因何而来,由何而去,都不清楚。由此应该明白,人类其实还非常无知,连对自己文明的关键部位也完全茫然。

      希腊应该.庆幸有一个克里特岛,它以一个巨大的未知背景让希腊文明永.久地具有探索色彩。

      未知和无知并不是愚昧,真正的愚昧是彝寸未知和无知的否认。

      一九九九年十月七日,希腊克里特岛伊雷克利翁市(IlrakhDn),夜宿AgapiBeach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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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蚀骨的冷

      埃及同行知道,我们的越野考察其实只开了一个头,今后的路途既漫长又艰险,因此执意要为我们壮行,昨天傍晚在金字塔前举行了一个告别联欢会。我们一行被当作英雄介绍到舞台上,受到埃及朋友的喝彩。许戈辉装扮成“埃及艳后”被抬到“法老王”前,很有趣味。妻子是理所当然要表演的,她不知经历过多少舞台,却没有想到会在夕阳下的金字塔和撒哈拉大沙漠前表演,除了演唱经典唱段外,还自告奋勇加一段小时候会唱的埃及歌曲:“太阳爬上高高的山岗,尼罗河水泛金光……”埃及的乐队先是一惊,然后就兴奋地跟着伴奏起来。妻子会唱埃及歌,与中国曾经支持埃及收复苏伊士运河有关,连我小时候也为了这件事排队上街游行。今天早晨,我们终于获准坐船参观这条从小就喊过无数遍的运河,然后穿越它的河底隧道,但一切都必须在他们军队的监视之下。

      苏伊士运河把地中海和红海连到了一起,其实也就是把大西洋和印度洋连到了一起,在世界航运业有重要地位,经济叨义人也十分可观。埃及除了古迹之外,现代最值得骄傲的就是这条运河和阿斯旺水坝,当然会币惜一切代价来保卫。我曾在两位乡卜交官写的书上读到过苏伊士地区一位诗人的诗句:

      埃及,我的祖国,你留一下的太少,

      失去的太多。

      我是你的儿于,

      要把你的心愿化作战歌。

      诚恳而朴实的句子,从一个方面说明了战争的不可避免。古代的失落和现代的失落毕竟是有情感联系的。世界上的许多纷争,除了现实利益夕卜还有历史荣誉。一些文明古国即使口中不说,心里却十分在乎。

      过河之后便是西奈半岛,这已经是亚洲的地面了。这个半岛也是现代国际政治的一个重要话题,一九五六年被以色列占领,一九七三年埃及又试图夺回,几经拉锯终于归还了埃及。记得一九七三年刀肠次战争,以色列在苏伊士运河对岸筑造的防线花了两亿多美元,加上运河的天然障碍,真说得上“固若金汤”,谁料埃及军队想出了用高压水笼头冲刷的绝招,防线土崩瓦解,听起来很是过瘾。

      我们吃过午饭就开始在西奈半岛上穿行,直到晚上九时半才到达半岛南部的圣卡瑟琳镇住宿,走了四百七十公里。

      这个半岛对埃及来说可称是国防前线,因此军营很多,但除此之外就人烟寥寥,整整几个小时我们几乎没见过一个人。岗楼上有机枪伸头,却见不到哨兵的脸。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小镇,不仅街上没人,楼窗口也见不到一个人。偶尔见到一两个阳台上晾有衣服,才有.人住的痕迹,但也可能晾了半年多了,主人没有回来。在这样的土地上行走,心里确实发毛。

      无人的可镇总共也就是两三个吧,其余全是沙漠。月光下的沙漠有一种奇异的震撼力,背光处黑如静海,面光处一派灰银,却有一种蚀骨的冷。这种冷与温度无关,而是指光色和状态,因此更让人不寒而栗。这就像,一方坚冰之冷尚能感知,而一副不理会天下万物的冷眼冷脸,叫.人怎么面对?

      灼热的金字塔,竟由这么一片辽阔的冷土在前方卫护着。

      更让我惊讶的是,全世界都曾严密注视的那场争夺战,居然是在争夺这么一片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土地。就像许多财富争夺只是账面概念,许多领土争夺也只是地图概念。纸的东西,最容易让人热血沸腾。

      一九九九年十月二十二日,埃及西奈半岛,夜宿Elw耐yEIMou即dos,渝霞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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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字外的文明

      我在过去的旅行中得到一条经验:一般高高低低的丘陵地带不要太在意,如果在大平原里突如其来地出现了高山,这耍引起高度重视,里边很可能有胜景;如果这突如其来的高山又奇形怪状,那就必须停车,否则迟早得后悔。

      从安曼向南走,二百公里都是枯燥的沙地和沙丘,令人厌倦。突然,远处有一种紫褐色的巨大怪物,像是一团团向天沸腾的涌泉,滚滚蒸气还在上面缭绕。但这只是比喻,涌泉早已凝固,成了山脉,缭绕的蒸气是山顶云彩。人们说,这就是佩特拉(Petta)。

      十九世纪,一位研究阿拉伯文明的瑞士学者从古书上看到,在这辽阔的沙漠里有一座“玫瑰色的城堡”。这座城堡应该有一些遗迹吧,哪怕是一些玫瑰色的碎石?他经过整整九年的寻找,发现了这个地方。

      山目有一道裂缝,深不见底,一步踏人,只见两边的峭壁齐齐地让开七/兄米左右,形成一条弯曲而又平整的雨道。

      高处的天与脚下的道,形成两条平行的窄线。连接两条窄线的峭壁,有的作刀切状,有的作淋挂状,但全部都是玫瑰红,中间搀一些褚色的纹、白色的波,一路明艳,一路喜气,款款曼曼地舒展进去。

      不知走了多少路、转了多少弯,心中却一点也不慌,因为由蓝天跟着,有玫瑰红伴着,前面一定吉祥。甫道终点是凿在崖壁上的一座罗马式宫殿,底层十余米高的六个圆柱几乎没有任何缺损。进人门厅,有台阶通达正门,两边又有侧门,门框门嵋的雕刻也十分完好。门厅两边是高大的骑士浮雕,人和马都呈现为一种简练饱满的写意厉讲各。二层是三组高大的亭柱雕刻,中间一组为圆形,共有九尊罗马式神像浮雕。

      宫殿的整体风格是精致、高雅、堂皇,集中了欧洲贵族的审美追求,然而二层的圆形亭柱和一层的写意浮雕又有鲜明的东方风格。

      这座宫殿,你甚至不愿意把它当作遗迹。它的齐整程度,就像现代仍在启用的一座古典建筑。但现代圈隋这般奢侈,敢用一色玫瑰红的原石筑造宫殿,而且是凿山而建!

      这座宫殿被称之为“法老宝库”。再走一段路,还能看到一座完好的罗马竞技场,所有的观众席都是凿山而成,环抱成精确的半圆形。竞技场对面,是大量华贵的欧洲气派的皇家陵墓。此外,玫瑰色的山崖间洞窟处处,每一个洞窟都有精美设计。

      站在底下举头四顾,立即就能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梦幻般美丽的城郭所在,但这个城郭被崇山包裹,只有一两条山缝隐秘相通。这里干燥、通风,又有泉眼,我想古代任何一个部落只要一脚踏人,都会把这里当作最安全舒适的城寨。

      佩特拉如此美丽神奇,却缺少文字,也许该有的文字还在哪个没被发现的石窟中藏着,因此我们对它的历史,只能猜测和想象,

      一般认为,它大约是公元前二世纪那巴特亚人(Nahat.an)的庇护地,他们是游牧的阿拉伯人中的一支,从北方过来。一度曾经显赫,因此这个隐蔽的地方也曾热闹非凡,过往客商争相在曲折的雨道进进出出,把它当作骚站。它也曾进人罗马人的势力范围,因此打上了探深的罗马风格印记。

      但是,大约到公元七世纪,它突然变得冷清,甚至渐渐死寂。究其原因,一说是过往客商已经开辟海路,此处不再成为交通释站;二说是遇到两次地震,滚滚下倾的山石使人们不敢再在这里居住。

      总之,它彻底地逃离了文明的视线,差不多有一千年时间,精美绝伦的玫瑰红宫殿和罗马竞技场不再有人记得,但它们都还完好无损地存在着,只与清风明月为伴。

      只有一些游牧四处的贝都因人<Bedouin。)在这里栖息,我不知道他们面对这些壮丽遗迹时作何感想。他们的后代也许以为,天地间本来就有如此华美的厅堂玉阶,供他们住宿。刀阵么,他们如果不小心游牧到巴黎,也会发出“不过尔尔”之叹。

      站在佩特拉的山谷中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我们一路探访的,大多是名垂史册的显形文明,而佩特拉却提供了另一种让历史学家张口结舌的文明形态,这样的形态在.人类发展史_上应该比显形文明更多吧?

      知道有王国存在过,却完全不知道存在的时间和原因,更不知道统治者的姓名和履历;估计发生过战争,却连双方的归属和胜败也一无所知;目睹有精美建筑,却无法判断它们的主人和用途。

      显形文明因为理清了自己的历史逻辑,容易使后人以夸张的方式来理解它们存在的广度和深度。但这种夸张,掩盖了多少实实在在的丰富、杂乱、争逐和湮灭!人们对文明史的认识,大多停留在文字记载上,以及记载者制订的规范上。这让挤生怪,因为人们认知各种复杂现象时总会有一种简单化、明确化的欲望,尤其在课堂和课本中更是这样,所以,取消弱势文明、异态文明、隐蔽文明,几乎成了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习惯。这种心理习惯的恶果,就是用几个既定的概念,对占今文明现象定框划线、削足适履,伤害了文明生态的多元性和天然性。因追求过.度的有序而走向无序,因企图规整文明而变成损伤文明,这是我们常见的现象。更常见的是,很多人文科学一直在为这种现象推波助澜。

      佩特拉以它惊人的美丽,对此提出了否定。它说,人类有比常识更长的历史、更多的活法、更险恶的遭遇、更寂寞的辉煌。

      一九九九平十一月六日,约旦佩特拉,夜宿silkRoad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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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袍飘飘

      到伊朗才几天,我们队伍里的女士、小姐都已叫苦连天了。

      这儿白天的天气很热,严严地包裹着头巾确实不好受。她们有的是导演,拍摄时要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地指挥;有的是节目主持人,要随时随地对着镜头又说又笑;有的是记者,听到或看到什么立即要掏出笔来刷刷记录;有的还兼总管,需要大声地召集人员、点菜付款、叫出租车―她们竟然都要把头发、耳朵、脖子全都蒙起做这一切,其间的艰难和有趣,自可想象。

      她们在公共场所奔忙完了,一头冲上吉普车就把头巾解下来想松口气,立即听到有人敲窗,扭头一看,敲窗者正比画着要求女士把头巾重新戴好。一位女士心中来气,摇下窗来用英语对那人说;“我是在车内,不是公共场所!”那人也用英语回答:“你的车子有窗,所以还是公共场所!"

      那就戴好吧,车子开到一家从老板、厨师、侍者都不是中国人的“中国餐馆”,女士们见到大红灯笼和红木窗格,觉得这已是中国地面,总可以解下头巾了,没想到刚冈lJ动手,两位侍者就快步上前,轻声喝令不可造次。这下女士们急了,大声说:“这是中国餐馆!吃中国餐没法戴头巾!"

      一个白胡子老头出来,摇了摇手,算是这次赦免了,看神情他是老板,这么做只是为了赚钱,我们儿个女士顿时欢呼起来。其实,这顿饭质劣价昂,但她们一直为这个小小的胜利兴奋着,每一口都吃得津津有味,夸张地鼓动着没有遮掩的咀嚼中的腮帮,顺便用手僧一下嚣张地裸露在外的头发。

      但这毕竟只是一个小机会,绝大多数时间还必须老老实实戴上。她们这些女子哪里受得了如此委屈?于是成天在我们面前喊压抑。我们虽然也曾有过几分窃喜,故意神态放松地在车窗下逛来逛去,但同情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在行车途中尽量顺着她们,觉得这是男士们可以自由潇洒的代价。我们的五辆吉普车都装着对讲机,行车途中时时可以作全队交谈。一位女士冷不丁地说,前面山上这朵乌云真好看,话音未落,所有男士齐声呼应:“真好看,好看极了l”另一位女士指着路边的小树说:“这好像是芦苇。”大家又异口同声:'.芦苇,当然是芦苇!”态度之好,终于使女士们疑惑起来。

      其实,我们的女士只包了一块头巾,车下满街的伊朗妇女完全是黑袍裹身,严格得多了。对这件事,外来人容易产生简单的想法,觉得这)L的妇女太可怜了,需要有一次服饰解放,理由是这样的服饰禁锢了妇女的身心自由,遮盖了妇女的形体美,阻断了现代的社交活动和国际交往。这种想法虽有一定道理,但从文化人类学和民族生态学的眼光来看,并不公平。我想,除了中国古代裹小脚,以及有些地方的土著穿鼻、撑颈等明显带有生理伤残的习俗应该废弃外,对于一般的服饰文化没有必要树立一个统一的衡量标准。记得以前我曾在夺个王朝的背影》中讨论过清初和清末汉族士大夫在“毁我衣冠”的问题上所产生的严重心理挣扎,可见此事关及一种历时悠久的文化尊严,比简单的明及饰解放”深刻得多。

      我们在德黑兰街上专门为黑袍的问题问过几个年轻的女学生,她们的回答是:“我们的这个服装传统已延续了一千多年,而且与我们的宗教有关。我们没有感到压抑。”由此想起,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有一段时间,伊朗、土耳其政府曾明令要求人们把传统服装改为西式服装,但到七十年代积极呼吁恢复传统服装的,主要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青年。他们甚至认为,只有穿上传统服装,才能恢复自己的真面目。我想此间情景有一点像中国餐饮,一度有人提出中国餐饮太复杂、太浪费,油腻和味精也不符合健康要求,提倡西化餐饮,但到后来即使是年轻人也渴望恢复祖父一代的口味。在这类事情上夕卜人‘厢情愿地想去“解放”别人,有点可笑。

      至于是不是毁损了一般意义的女性美,我看也不见得。我们一行中很多人得出一个以前怎么也不会相信的初步结论:从雅典出发至今,各国女性之美首推伊朗。优雅的身材极其自然地化作了黑袍纹褶的潇洒抖动,就像古希腊舞台上最有表现力的裹身麻料,又像现代时髦服饰中的深色风衣;她们并不拒绝化妆,却让一切干扰的色彩全在黑袍中躲避,只让唇、眼和脸颊成为惟一的视角焦点。这种风姿,也绝不像夕卜人想象的那么寒伦。

      当然也面临问题,那就是:我们在要求世界对它多元宽容的时候,它也应该对世界多元宽容,包括对本国人民。对于进人本国的外国女性,不应有过多的限制。对于正当的企图追求另类生态的本国女子,也不应过多地呵斥。由此想起了伊朗伊斯兰革命后客死异乡的巴列维国王,他的有些西化政策可能不合民情,但毕竟是在寻找民族传统和国际沟通之间的桥梁。

      在埃及时,我和王纪言、郭崔两位特地到开罗吕法伊(Ri俪y)清真寺拜遏了他的陵寝,一间绿色雪花石的厅堂里安放着他的白石棺,边上插着一面伊朗国旗,摊开着一部《可兰经》。我想,对他也应宽容,他是伊朗历.史的一个组成部分。

      厅堂里静谧无风,那面伊朗国旗,永久地垂落。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德黑兰,夜宿压leh衣友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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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挂过黑帆的大海

      从咋天晚上到今天早晨,我曾一再来到海滩,脱下鞋袜,卷起裤腿,下到水里,长时间伫立。

      海浪很凉,很快就把裤子打湿了。我还是站在那里,很久很久,想把这个岛体验得更真实一点,来摆脱神话般的虚幻。荷马史诗《奥德赛》有记,克里特岛是一个被酒绿色的大海包围的最富裕的地方,但按荷马的年代,他也是在转述一种遥远的传闻。当荷马也当作传闻的东西突然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我有点慌神。

      昨天在克诺撒斯,我一个人在遗址反复徘徊。同去的朋友也同样觉得这里的一切过于神奇,散在各个角落发呆,结果引起我们临时请来的一位导游的强烈不满。这位叫曼仑娜的中年女子对着我大声嚷嚷:你们怎么啦,一个也不过来?我会给你们讲每一个房间的故事。我是这里最好的导游,你看我的同事,每一个都带着一大队人在讲解,而你们一个人也不听我讲,真让我害羞!"

      我说:“曼仑娜,我们都有点兴奋,需要想一想。你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问题再问你,好吗?"

      “你们没听我讲解就兴奋?”曼仑娜不解。我在徘徊时想得最多的提扔阵个有关迷宫的故事,因为我眼前的一切太像一座js坐宫。

      故事说,当初这个米诺斯宫殿里关了一个半人半牛的怪物,每年要雅典送去七对少男少女作为牺牲供奉。有个叫希萨斯(仆e*u,)的青年下决心要废除这个恶习,与父亲商量,准备混迹于少男少女之中上克里特岛,寻隙把怪物制服。

      这件事情凶多吉少,父亲为儿子的英勇行为而骄傲,他与儿子约定,他会在海崖上时时眺望.如果有一条撑着白帆的小船出现在海面,证明事情已经成功;如果顺潮漂来的小船上挂的是黑帆,那就说明儿子已经死亡。儿子在米诺斯宫殿里制服了怪物,但走不出迷宫一般的道路,而米诺斯王的女儿却看上了他,帮他出逃。谁料过口寸恋人漂流在大海的半途中,姑娘突然病亡,这位青年悲痛欲绝,忘了把船上的黑帆改挂白帆。

      天天站在崖石上担惊受怕的父亲一见黑帆只知大事不好,立即跳海自尽,而这位父亲的名字就叫爱琴。爱琴海的名字,难道来自这么一个英雄而又悲衰的故事?那么今天我在踩踏的,正是这个挂过黑帆的大海。传说故事不可深信,但我在米诺斯工宫的壁画上确实见到‘了少男少女与牛搏斗的画面。我和许戈辉不约而同把这幅画临摹到了笔记本上。

      真正需要认真对待的是另一个宏大的传说,那就是我在{山居笔记》中提到过的阿特兰提fAtlantic),即大西洲。说在一万多年前,欧洲和非洲之问的大西洋上还有一片辽阔的大陆,富庶发达,势盖天下,却突然在一次巨大的地.震和海啸中沉没海底,不见踪影。大西洲失落之谜代代有人研究,其中有一种意见认为;克里特岛就是大西洲的残余部分。

      要真是如此,那么,克里特岛上出现早熟的文明也就顺埋成章了。它虽然没有沉没,但在三千五百年前的遭遇,也有点近似万年前母体的命运。

      再高的文明在自然暴力面前,也往往不堪一击。但它总有余绪,飘忽绵延,若断若连。今天的世界,就是凭着几丝余绪发展起来的。

      大西洲森不可寻,能够通过考古确知的是,克里特文明受到过埃及文明的重大影响。那么,让我们继续回溯。

      一九九九年十月八日,上午在克里特岛,下午飞回稚典,夜飞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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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海已枯而石未烂

      西奈半岛虽然荒凉,却是极重要的宗教圣地。对于很多宗教的磨练期而言,荒凉是一个必需条件。在希伯来的宗教文化史上,有一个《出埃及记》的记载,那是指在拉美西斯二世统治时期,原在埃及逃荒的希伯来人不甘心长期被奴役而出走的壮举。他们在摩西的带领下渡红海出埃及,来到的就是这个西奈半岛,当时西奈半岛还在埃及管辖之夕卜。

      他们为了自立而选择荒漠,在西奈沙漠里整整流浪了四十年。最后来到酉奈山卜落脚,耶和华在那里授于摩西十条戒律,于是犹太教正式诞生。这说起来应该是三千多年前的事了。

      再往后推一千多年,公元二世纪,各地的基督教徒为了逃避朝廷迫害也聚合到西奈山下,在这难于生存的环境中,淬炼信仰。

      西奈山荒凉到什么程度?

      好像被猛烈的海啸冲刷过,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海水,只剩下石天石地。或者,根本不是什么海啸,它原来就是海底,而海水不知突然到哪里去了。

      我觉得眼前的景象只能用这样的话来概括:海已枯而石未烂,洪水方退赤日已临。

      圣卡瑟琳修道院是非去不可的。它静静地安踞在西奈山的万丈峭壁下,近似一个原石砌成的小城堡。门道很小,有两层铁钉裹皮的门。一进人,我们就看到了一个紧凑而精致的小天地。

      教堂高高的大门是公元六世纪的原物,没有动过,从教堂出来一拐,又看到了摩西坐过的井台和他与耶和华谈话的地方。与世上其他教堂和修道院不同的是,这里处处直现出一千多年前的原始,歪斜而坚牢,简陋而光滑。公元三世纪埃及亚历山大城一位十六岁的贵族女jL信奉基督,当时的罗马总督逼她改信罗马拜神教,还派来五十位学者与她辩论,结果,五十位学者全部被她该切及,饭依了基督,连总督的妻子也追随了她。总督大怒,将她杀害,这位殉教的少女就叫卡瑟琳。世界上以她名字命名的教堂和修道院有好.几座,而我们现在进人的这一座,公认为最老,也最有地位。

      修道院里还有一个仅次于梵蒂冈的基督教真本图书馆。它曾经拥有一部公元四世纪的羊皮卷本《圣经》,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十.九世纪曾被一名德国学者借去,没想到这名学者四年后就把它卖给了大英博物馆,获利十万英镑。我对文化盗贼分外敏感,觉得这个名为学者的人实在不是东西,估计他为了掩盖自己的劣迹还会编造谎言,甚至对修道院进行诬陷。修道院身处荒远,无以发言,也不想与他打官司,只把他当年写的那张借据保留着,直到永远。

      圣洁总会遇到卑劣,而卑劣又总是振振有词,千古皆然。

      在滴水寸草都布贪准留存的地方所留存下来的一点点文明,竟然经由卑劣之手变成了闹市间的花天酒地。文化盗贼有文化,但本质上还是盗贼。

      任何一个光明正大的宗教都拒绝卑劣,因此它们之间必有对话的可能。这个修道院不仅有犹太教和基督教的遗迹,也保留着伊斯兰教的圆顶,几乎是一J个小小的耶路撒冷。

      一九九九年十月二十二日,上午在西奈半岛,下午赴以色列,夜宿埃拉特(凡l就)的M?.club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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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告别妻子

      在佩特拉,我们这个队伍要有一次人员轮换,摄影师高金光、信息传送技师周兵、《北京青年报》记者于大公,以及司机杨玉会、孙建刚,都要从这里直接去安曼机场回国,接替人员昨天已经来到。我妻子也要在今天离开。

      又传来消息,伊拉克大概能进去了。这事几个月来一直在与伊拉克驻中国大使馆联系,由于我们无法隐瞒去以色列的行程,怎么也办不通手续。幸好在这里遇到.位旅游公司的老先生,利用他的私人关系走通了伊拉克驻约旦大使馆,只不过我们必须在一切行李物品上撕去希伯来文的标记,签证时只说去过埃及和约旦。

      如果能够通过老先生把手续办下来,我们面临的是一段极艰苦的行程,第一天的驾驶距离是一干二百公里,大概要连续不休息地行驶二十个小时,中间没有任何落脚地;巴格达食品严重益乏,除了勉强在旅馆包餐,不要指望在大街上购买到食品。伊拉克之后,伊朗、巴基斯坦的路途更长,巴基斯坦政变后的局势还不明朗,那石弓也区近年来险情重重,行路安全很难保证;印度水灾后传染病流行,从尼泊尔进西藏,有很长一段距离没有像样的路……总之,最麻烦的路程都在以后。

      我们正在佩特拉崎岖的山道门讨论着行程,突然一辆吉普车驶来,说由于种种原因,告别的时间提前,要离开的几位现在就去机场。

      告别是一件让人脆弱的事情。原来说说笑笑遮盖着,突然提前几个小时,加上告别的地方不是机场或旅馆门口,而是在探访现场,立即感受到一种被活生生拉扯开来的疼痛。妻子一下子泪流满面,连蒙古大汉高金光也泣不成声,引得大家都受不住。

      我理解妻子的心情,她实在不放心我走伊拉克、伊朗、巴基斯坦、印度、尼泊尔这充满未知的艰险长途,这几天来一直在一遍遍收拾行李,一次次细细叮嘱。她很想继续陪着我,但发现在这样的路上遇到艰险,妻子的照顾不解决问题,何况国内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

      其实她流泪还有更深的原因。这次她从开罗、卢克索、西奈沙漠、耶路撒冷、巴勒斯坦一路过来,一直在与我讨沦着各种文明的兴衰玄机,她心中的文化概念突然变得鸿檬而苍凉,这与她平时的工作形成卜大的反差。她和我一样,本来只想与世无争地做点自己和别人都喜欢的事情,无奈广大观众和读者的偏爱引发了同行间的无数麻烦。我们都想在新世纪来到之时一躲了之或一走了之,但在异邦文明的废墟前,心情变得特别复杂。故国的文明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鲜明地呈现在眼前,我们愿意为它奉献,却不知如何挥去烦嚣。

      前两天在耶路撒冷接到北京两位朋友的电话,说湖南和广东的盗版集团又盯上了我的这部日记。辗转传来的话与以前差不多:一些资金雄厚的“民间出版渠道”谋求与我合作,如果同意对他们“眼开眼闭”,报刊间的批判文章白可烟消云散;如果不同意,批判文集都准备好了。妻子听到这样的J专活总是半天沉默,她不相信盗版集团真食匕一掌定江山,但环顾四周,文化界很多人对此只是袖手旁观、幸灾乐祸,少数人还助封为虐、落并下石。他们不见得都受盗版集团收买,但在恶性抢劫事件发生时,他们只在趁势嘲笑被抢劫者,从来没有对抢劫者发出过一丝阻止的眼神。她一次次问我,“文革”灾难是不是这样被扩大的?我说是。恶人总是少数,但灾难如此之大,除了特殊的政治背景,还因为这种群体心理助长了恶、扩充了恶。更荒唐的是,文化人在助长和扩充恶的时候,总是寻章摘句、满口道义,连恶人也都误以为自己是“得道多助”了。

      但她知道,我会走下去,在不答应他们任何要求、不理会他们任何哄闹、也不惧怕他们任何要挟的情况下走下去。她最知道我宁肯停止写作也不会向他们屈服,宁肯死亡也不会与他们合作。因此她对着我流泪,又怕惹我伤心便戴上了太阳眼镜,然后摇好车窗,低下了头。他们的车子走远了。我们还要用车轮一步步度量辽阔的文明伤心地,然后才能回国。不管回国会遇到什么,那毕竟是我们的祖国。

      我正在出神,我们队伍里新来的一位司机在山道口见到了一个中国女子。在这一带见到中国人十分稀罕,总会多看几眼。这位中国女子和她的挪威丈夫在一起,一见到这队印着中国字的吉普,立即走了过来,见到这么些中国人,显得布及激动。我们的司机告诉她,我们将横穿几个文明古国,一路返回中国。她一听,眼圈红了,转身与丈夫耳语一阵,又对我们的司机说:“我们想开着车跟着你们,一起走完以后的路程,有可能吗?”回答说不可能,她便悻悻离去了。

      这时,我突然想对已经远去的妻子说,我们还是不要太在意。来自狭隘空间的骚扰,不应该只向狭隘空间清算。我们的遭遇属于转型期的一种奇特生态,需要在更大的时空中开释和舒展。

      我们早就约定,二十一世纪要有一种新的活法。但是,不管我们的名字最终失踪于何处,我们心中有关中华文明的宏大感受,却不会遗落。

      在佩特拉山日我站了很久,看着远处的烟尘和云天,幻合中默念着一句告别时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的话:妻子,但愿我们还能见面。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七日,约旦佩特拉,夜宿Silknoad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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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再凿西域

      想一个人逛逛德黑兰,出门前先到旅馆大堂货币兑换处换点钱。递进去一张一百美元,换回来一大沓伊朗最高面值的纸币,让我吃了一惊。

      他们最高面值的纸币是一万里尔(Rial),印着霍梅尼威严的头像,现在捏在我手上是八十一张,即整整八十一万里尔!想起伊拉克最高面值的纸币印的是萨达姆威严的头像,每张二百五十第纳尔,我们早已习惯成沓地发给路边乞讨的儿童,f明卜个数字毕竟还远远小于伊朗。货币兑换处边上站着一位风度很好的老人,一定看惯了外国人接受这么一个大数字时的惊讶表情,便用浑厚的男低音给我开起了玩笑:'.先生真有钱!”我说:“是啊,转眼就成了大富翁。”

      揣着八十一万现款逛街,心情很舒畅。见一家小店里有束腰的皮带,选了一条,问价钱,老板说三千,我想这与/又十一万相比实在太便宜了,连忙抽出一张一万里尔的纸币塞过去,老板不仅不找钱,反而乐呵呵地按住我的那一沓钱又抽去了两张,说真正的价钱是三万里尔。为什么把三万说成只千呢?原.来老百姓在日常应用中也嫌数字太大,就自作主张,约定俗成地去掉一个零,以缩小舍?倍来称呼,也不叫里尔了,”耳特曼。结果,市场只说特曼,银行只说里尔,很不方便。

      这种事情,按照我们的想法是必须解决又很容易解决的,不知为什么却一直不方便下去。民族性格的差异,真是到处可见。

      德黑兰最让人惊喜的地方,是街道边潺潺的流水。流在深而无盖的石沟中,行人需要迈大一点的步子才能跨过。水质清纯,水流湍急,从不远处的雪山下来,而德黑兰又在斜坡上,因此等于是喧腾的山溪。

      世间在闹市中见到山溪终究希罕,不能不抬起头来仰望东北方向直插云天的达马万德山(Dama,a:,tML)。一座城市,有名山相衬,有激溪相伴,也真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了。

      但是,就在潺潺流水近旁,出现了德黑兰最大的遗憾,那就是交通。车多,好的少,都在抢道,越抢越挤,一塞好半天,到处充溢着浓烈的废气。这很影响情绪,而驾车的人情绪一坏最容易碰碰撞撞,反正塞车没事,就下来打架。两方面扭得很紧,难分难解,边上塞车的人也正无聊着,便跳下车来围观,也没有人劝解。

      想想也是,如果劝开了,两人再并引卜地塞车,反而尴尬,因此人家明白,只有等车流开始移动,才会不了了之。

      车流中有很多出租车,奇怪的是可以大大超载。司机边上的那个座位,挤着两个胖男人,后边一排还有两个人叠坐在别人的膝盖上,“坐怀不乱”。

      德黑兰的交通问题历来严重,人口一千二百万,本来已经不少,但由于很少高层建筑,城市撑捌良大,几乎是北京的两倍,谁也离不开车,市民早已怨声载道。十几年前下决心造地铁,也已经在地下挖空一些土方,两伊战争中成了防空洞,战争结束后大家又惦念起来,于是继续开工,仁七羞度极慢。

      终于有市民贴出一张漫画,画的是两千五百年前去世的波斯先祖居鲁士大帝从凌寝中发来一道圣谕:“德黑兰的地铁,什么时候才能修成呀?”连他老人家都等得不耐烦了。

      政府压力很重,决定国际招标。中标的不是别人,正是中国。工程队已经来了两年,正在紧张施工。真希望地铁建成后德黑兰能重现疏朗、悠闲的风貌。在拥挤和局促中,很容易导致暴躁和极端。其实,波斯民族应该是很大气的。

      现在德黑兰遇到的困境是许多东方都市的共同难题:不管历史多么悠久,风景多么美丽,一嘈杂拥挤,什么都变了味。因此,现代化的宿命,必然是先走进这个胡同再走出这个胡同。

      此间最有趣味的事情是,本来已经够嘈杂拥挤的中国,居然腾出手来帮别人解决这个问题了。初一看让人疑惑,细一想很有道理,因为我们至少已经积累了大量以快捷方式缓解嘈杂拥挤的经验,既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相当于“久病成良医”。

      逛街回到旅馆,在大堂遇见一个高个子的中国年轻人,他就是负责德黑兰地铁工程的中信公司总代表周志伟。他从电视里知道我们的来到,专程邀请我们一行到工地做客,还指定我必须发表讲话。

      于是,我们很快又进人了一个中国人的世界。见到墙上贴的中国字就兴奋,更何况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中国饭菜的久违香味。假装没闻到,一本正经地热情握手。讲话我是推不掉的了,便对工程技术人员们介绍了历史上中国和伊朗的交往趣事。最后我说,过去中国的史书扎当恿西域的壮举写成“凿通西域”或“凿空西域”,你们倒真是在地下“凿”了。何时凿通,他们的居鲁士会高兴,我们的张赛也会高兴。

      伊朗人把中国叫成“秦”,我已拟好了居鲁士大帝的第二道圣谕:“东土秦人,好生了得!"

      张赛则谦恭地回答:“彼此彼此。”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德黑兰,夜宿妞leh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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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埃及

      巨大的间号

      昨天深夜抵达开罗。在罗马时代,这条路线坐船需花几个月时间,很多载人史册的大恩怨和大征战在此间发生,例如“埃及艳后”克里奥佩屈拉和罗马将军安东尼就在这个茫茫水域间生死仇恋、引颈盼望,被后人称为古代西方历史上最伟大的爱情。

      但是,就埃及而言,克里奥佩屈拉还年轻得不值一提。我们为寻找希腊文化的源头而来,在法老面前,连那些长髯飘飘的希腊哲人全都成了毛孩子。从希腊跨越到埃及,也就是把我们的考察重心从两千五百年前回溯到四千七百年前.相当于从中国的东周列国一下子推到传说中的黄帝时代。

      开罗机场比雅典机场大得多,却相当杂乱。我们所带的行李和设备需要全部打开检查,这么多东西摊了一长溜。偷看不远处,一个胖胖的服装小商人在接受检查,几百件各种衣服摊了一个满地,全是皱巴巴的低劣品,检查人员居然在每件衣服的每个口袋里摸捏,至少己经摸捏了两三个小时了吧,但旁边还有一个大包刚刚被扯开。开始我以为在查毒,但查毒的狼狗远远蹲在另外一个角落,没有过来。

      许戈辉一遍又一遍地到那里徜徉,脸色似乎平静,眼中却露出强烈的烦躁。我说:“戈辉,我看出来了,如果我们的行李也被这样糟践,你没准会一头撞过去咬他们的手。”她大为惊讶,问:“咦,怎么被你看出来了?"幸好没有发生让许戈辉撞头的事,埃及海关得知是中国人,挥挥手就放行了。刚过关,我们的五辆吉普车就迎了上来,从此它们的车轮将带着我们去丈量几个文明故地间的漫漫长途。

      找旅馆住下,埃及的旅馆一进去就碰到安全检查门,旁边站着警察。一出门,车单也钻进来一个带枪的赞察,我们一下车他就紧紧跟随,一下子把气氛搞得相当紧张。

      旅馆号称四星级,实际上相当于一个小招待所,我房里没地方写作,卫生间的洗澡设备也不能用。被告知街上的饮食千万不可随意吃,但旅馆的饮食也

      很难人口。凡肉类都炸成极硬的焦黑色,又炸捌及慢,一等好半天,等出来了刚一尝便愁云满面。选来选去,只能吃一种被我们称作“埃食,,的面饼充力。

      旅馆所在的大片街区都相当落后,放眼没见到一幢好房子,路上拥挤而肮脏,商店里卖的基本上都是廉价品。后来发现整个开罗老城区基本都是如此,新城区要好得多,特别是尼罗河边的那一段相当讲究。但是,落后的老城区实在太大了。我们在这个区域找旅馆,为的是离金字塔近。

      这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实在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开罗城竟这么破旧而让人不安。

      雅典已经够让人失望的了,但到了开罗,雅典就成了一个让.人想念的文明世界,那里的小街上毕竟有很多可爱的商店和食铺,随意逛逛也没有安全上的担优。到金字塔去的那条路修得还不错。走着走着,当脚下出现一片黄龙梦,身边出现.几头骆驼,抬头一看,它们已在眼前。

      大的有三座,小的若干座,还有那尊人面狮身的斯芬克斯雕像。所有这一切全都是纯净的褐黄色,只有日光云影勾画出一层层明暗韵律。本来,这样的环境和造型很容易让人觉得单调、荒凉和苦涩,但居然都没有,把人类的感觉惯性推出了常轨。

      受到更大挑战的是知识的常轨。我站在最大的那座胡夫金字塔前恭敬仰望着,心中疑问成堆。

      考古学家断定它建造于四干七百多年前,按照简单的劳动量计算,光这一座,就需要十万工匠建造二十年。但这种卜!算是一种笨办法,根本还没有考虑一系列无法逾越的难题,例如,这些巨大的石块靠什么工具运来,又如何搬上去的?十万工匠二十年的开支,需要有多大的国力支撑?而这样的国力在当时的经济水平下又需要多大的人口基数来铺垫?那么,当时埃及的总人口是多少?地球的总人口是多少?

      更麻烦的是,如此貌似粗糙的活,又必须有金银首饰匠的细心,因为直到今天,石方之间还找不到能划进一个薄刀片的缝隙!当然,最神奇的是,现在从金字塔测得的各种数据又与大量天文数据吻合得不差分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本世纪,很多国际间著名的工程师经过反复测量、思考、徘徊,断定这样的工程技术水平即使放到二十世纪,调动一切最先进的器械参与,也会遇到一大堆惊.人的困难。那么,四五千年前的埃及人何以达到这个水平?而据一些地质学家断言,这个金字塔的年龄还要增加一倍,可能建造在一万年前!

      我们现在经常引用的有关金字塔建造隋景的描写,是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考察埃及时的记述。这乍一看似乎具有权威性,但仔细一想,希罗多德来埃及考察是公元前五世纪的事,按最保守的估计,他看到的金字塔也已经建成一干二百多年,就像我们今天在谈论唐代。唐代留下了大量资料,而金字塔的资料至少希罗多德没有发现,因此他的推断也只是一种遥远的猜测。对于真正的建造目的、建造过程、建造方式,我们全然一无所知。说是法老墓,但在这最大的金字塔里,又有谁见过法老遗体的木乃伊?而且,一次次挖洞进去,又有多少有关陵墓的证据?仍然只是猜测而已。

      站在金字塔前,所有的人都面对着一连串巨大的问号。

      不要草率地把问号删去,急急地换上赞美的感叹号或判断的句号。人类文明史还远远没到可以爽然读解的时候,其中,疑问最多的是埃及文明。我们现在可以翻来覆去讲述的话语,其实都是近一个多世纪考古学家们在废墟间爬剔的结果,与早已毁灭和尚未爬剔出来的部分比,只是冰山一角。

      在金字塔面前,联想到我们平日经常见到一些无所不知的评沦家,多少有点可笑。当年拿破仑如何气焰熏天,但当自己的军队抵伏金字塔的时候。也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一九九九年十月九日上午。埃及开罗,夜宿Le,3巧r?des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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