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45。
毛利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张开眼,周围是黑色的静谧,一伸手,身边的床铺是冷的。
从回来洗漱就寝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出了卧室,就能看到新一的书房还亮着灯。毛利兰叹了口气,知道那个遇到案件就能调动起全部干劲的推理狂,肯定又在为了整理线索而彻夜未眠了。蹑手蹑脚地下了楼,煮了一杯热茶端进去:“我加了参片。”
“谢谢。”工藤新一并不是不领情,只是不喜欢思路被打断,胡乱喝了一口,便将茶杯随手搁在旁边,右手继续点击着鼠标,左手不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毛利兰并不敢打搅他,轻轻地坐到书桌一侧的椅子上。
自小跟着新一,跟着父亲,大大小小的案件现场她都经历过,今天虽然仍免不了受到视觉上的冲击,然而只要在他的身旁,她就能迅速平静下来。可是即便身强体健经常运动,她也不得不承认,过了三十岁就不大能熬夜了,而一过了点,就更是再难入睡。
光影之下,柔和地勾勒出工藤新一的侧影,深沉的、成熟的、认真的……都是她最熟悉的他,让她近不得,又舍不下的他。
毛利兰有些疲累了。
她想起前几日,和母亲妃英里——日本首屈一指的律政女王的单独见面。她无法直言自己这些年在美国陪读生活的不快乐,毕竟当年妃英里就不赞成她这样亦步亦趋的追随恋人。妃英里可以尊重女儿做家庭主妇的选择,但作为母亲,看着女儿时不时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上几眼,一副心有牵挂的样子,她就更希望女儿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为别人而活。
“毋庸置疑,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悲剧,然而,兰,婚姻不是童话,是生活,仅有爱情是远远不够的。我和你爸爸就是一个例子。”骄傲要强的妃律师,在女儿面前毫不避讳自己婚姻的失败,“其实我在三十多岁,刚离开你爸爸的那几年里,我并不敢说出这个事实。可是问题会因为我不说,你爸爸不面对,就不存在么?”妃英里不会直接评价女儿和工藤新一的感情,只希望一心撮合父母复合的兰,能从父母的人生经历中,有所体悟。
可在毛利兰看来,父母的问题,更多的来自于母亲的强势。一个女性,过分要强,婚后并不安于家庭,这已经挑战了父亲身为男人的自尊。作为女儿,她以母亲为傲,但同为女性她又不能赞同母亲的选择。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她从母亲那里收获的荣耀感,远远无法抵消她在一个伪单亲家庭成长的失落感和随时涌动的不安。
她所要的,是大家都好好的,安安稳稳地聚在一起,父母夫妻,各归各位,各司其职。
毛利兰却不敢说出来,哪怕仅仅只是交流自己的真实想法。一旦面对强势的人,她总有一种顺其而为的心态,对母亲也好,对新一也好,他们爱她,自然不会害她。
可她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心底里潜藏的不满,那种因为专注事业,而忽略她的不满。
“想什么呢?怎么不去睡了?”工藤新一并非不知道女友一直陪在身侧,但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毛利兰有时候粗线条得过分,有时候又纤细敏感得没法理解,在他的领域内,她束手束脚的又总希望可以帮上忙,尽管出发点是好的,但更像是在不断的提醒他,她的存在感。
毛利兰看着他,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开口却是:“没想什么啊。”
“那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么?”工藤新一合上笔记本,侧身笑道。
“没有……”
“我记得小时候,我妈妈说过,当一个女孩子盯着你看,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你脸上有东西,另一种嘛……就是喜欢你。”工藤新一自以为幽默的打趣她,若是平常,兰必然会羞红着脸说他厚脸皮。
“新一……”毛利兰仍注视着他,盯得他有些不自在,“新一……明天,不……是今天,我就要去京极先生的朋友的道场报道了……”
工藤新一知道她说的是京极真和朋友合开的“道真”空手道道场:“我知道啊,前天你说过了,要去那里教青少组,所以我问你怎么还不去睡。”
“那新一……你到底怎么觉得呢?”毛利兰试探道。
“很好啊。你大学专业不就是幼教么?挺合适的。”
“你说真的么?”毛利兰愣了愣,“新一你不用哄我高兴,如果你需要我在家里,我可以不去……”
“这还有什么真假?我把你关在家里做什么?洗衣做饭么?家里有洗衣机有电饭煲。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找家政。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所以新一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么?”毛利兰没来由的鼻子一酸,“觉得自己一个人,更加自由,喜欢做什么就可以去做……查案又不是你收到的委托任务。”
工藤新一脸上的笑僵在那里:“我没有那个意思——”
“对不起……”毛利兰抢先道歉,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感到心酸和失落,骤然哽咽起来,“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害怕你不需要我……我只是……说不出来。
“你只是倒时差外加没睡好。”工藤新一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的。所以你去再睡会吧。到时间我叫你。”
* * * * * * * *
“新一哥哥,真是不好意思。”吉田步美满是歉意,“明明来游乐园是我提议的,却还要你陪着和我们一起来,真是让你破费了。呐,作为回礼,这是我自己做的柠檬派和蓝莓花生酱三明治。”吉田步美从背包里掏出便当盒,刚一打开,一阵食物的香甜扑面而来,引得远山若叶食指大动:“有我最喜欢的蓝莓花生口味啊!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工藤新一随意拿了一块柠檬派:“没什么,反正我刚回来,也有空。再说了,这个多罗碧加乐园,我也很多年没来了。”
早上送了毛利兰再回来,已经是9点了,工藤新一远远的就看见服部平次牵着小小的远山若叶,在自家门口焦急地等待。
“可等你半天了!”
“抱歉抱歉,我手机正好没电了。”工藤新一打开大门,“这么快就来找我叙旧了?正好我有好多事要问你。”
“叙旧以后有的是机会。”服部平次满头是汗,把小若叶往他身边一推,塞过来一个卡通背包,“灰原凌晨不舒服,去医院了,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天。若叶就拜托你家那位照顾一下好了,我晚上来接她。”
工藤新一一惊,果然灰原哀昨天身体就不大好啊,“她要紧么?要不要让兰去……”
“不用兴师动众的。”服部平次连忙拒绝,“哎?你家那位呢?”
“有事出去了。我刚去送她的。”
“啊?!”服部平次挠挠头,为难地看了看工藤新一,“哎,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工藤你和小孩子在一起有的是经验。”
“我又没孩子我哪儿来的经验?”
服部平次恍若未闻,继续交代他:“包里有若叶喜欢吃的零食,你去下几个手机游戏,她要是闹得厉害直接给她玩就是了。”
不等工藤新一反应过来,服部平次已经溜得没影了,走前还丢下一句:“快把你的车从4S店里取回来吧。真是累死我了。”
“重友轻色。”远山若叶舔着比她脸还大的波棒糖,含含糊糊地说着,“一大早就给小朋友吃糖,牙坏了我要他赔。”说完又使劲舔了几下波板糖,一转身拿出颐指气使的女王款来,“工藤,来帮我扎头发,我要高高的马尾辫,包里有我的蝴蝶结。”
“啊咧咧?”
“哈哈,多亏了步美你的出现,不然今天这一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工藤新一咬了一口柠檬派,酸甜可口不腻味,不由得赞一句好吃。
“以前还在帝丹的时候跟兰姐姐学的哦。”吉田步美笑道,她今天一身粉色的休闲装,头上绑着钟爱的粉色发带,衬得人越发娇嫩,她个子偏又娇小,打眼看去,就跟高中生差不多。
“不过你不是在银行工作么?今天是工作日,请假没事么?”工藤新一咀嚼着柠檬派,问道。
“工作啊……前几天已经辞掉了。”吉田步美慢慢咀嚼手里的三明治,“我想跟着新一哥哥破案。”
“哎?”
吉田步美雪白的脸上浮出薄薄的红云:“我想做一个侦探。我看新一哥哥和小兰姐姐都从美国回来了,柯南肯定也会回来的。所以……我想做个侦探啊。”
“原来是这样……”工藤新一有点失望,虽然也知道从事这一行的人,形形色色,什么目的都有,然而如果他来挑选助手或者学徒,至少应该具备一些侦探必备的基本素质,譬如法医学知识,譬如良好的身手和敏锐的洞察力。很遗憾,他从这个小姑娘的脸上,只看到“少女怀春”四个字。
“新一哥哥不要小看我哦!”吉田步美似是会读心术一般,“我可是当年帝丹小学少年侦探团的成员,创始人之一呢!而且跟着柯南,我也学会了很多东西。”
“呃……”工藤新一不想打击她,但还是觉得及早明确拒绝比较好,更何况她的目的和他秉承的侦探原则,完全是两条平行线,想了会,委婉道:“步美,我以一个侦探的身份告诉你,虽然在日本,这一行门槛非常低,但不是谁都能做得长久的。况且我还没有去注册,事务所到底开不开,怎么开,我还没决定好,你现在就来做助手,只怕我也没办法支付薪水。”
“没关系啊,我这几年一直在银行工作,攒了不少钱,而且——”吉田步美甜甜一笑,“我家虽然没法跟园子姐姐家相提并论,但我一向也是衣食无忧的。如果能成为名侦探工藤新一的事务所的创始元老,连柯南都会羡慕吧。”
“你对那个叫柯南的还真是好啊。”远山若叶大口嚼着蓝莓花生酱三明治,咕咚咕咚喝几口苹果汁,咧嘴笑得眉眼弯弯,“嘻嘻,我就喜欢甜甜的东西。”
“小孩子吃东西的时候可不要说话哦,容易呛进气管。”吉田步美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盈盈地告诫她。
“你说话怎么有点像灰原姐姐呢?”
“大概因为她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的缘故吧。”
“也没听你关心她啊。”
“……呃……”
“虽然只是小学同学,但倒是一直听你在叨念‘柯南,柯南’。”
吉田步美的小心思被远山若叶这番童言戳穿,脸色更红了,看了看工藤新一,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小哀没事吧?”
“这我也不知道。只是留院观察一天,应该问题不大。”工藤新一也只做推测。
“女人么~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啦~”
真是童言无忌!百无禁忌!
工藤新一脸上一热,一下子烧到了耳根,一旁的始作俑者却全然未觉气氛的怪异,打开自己的小背包,搜罗起别的零食来。
“呵呵呵……新一哥哥来喝这个乌龙茶,不甜……”
“好、好的……”
“呵呵呵呵……新一哥哥不要客气,柠檬派我准备了好多……”
“好的好的……”
工藤新一和吉田步美窘迫万分地将话题往别的方向扯,余光愤愤地瞥了一眼扎着高马尾的小若叶,顿时对服部平次和灰原哀的日常生活充满了同情。
终于熬到小若叶跑到不远处去玩夹娃娃机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才算揭过去。
“听新一哥哥刚才的话,好像还没有决定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十之八九还是做侦探吧,不过这不刚回来还没到一周么。”工藤新一吃了一肚子的柠檬派,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估计有日子不想再碰柠檬派了。
“怎么会这么犹豫呢?如果换做是柯南的话,肯定会坚定地遵循初心的。”吉田步美的眸中闪烁着光彩,仿佛那个无所不能的小侦探,就在眼前。
工藤新一盯着不远处的小若叶,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思绪却飘去了别处。
关于开不开侦探事务所,他和兰是有过争执的。
纽约的失败经历倒是不影响他的从业心情,毕竟一帆风顺的人生不能称之为人生。而对毛利兰来说,虽然更希望他能子承父业,但那么多年那么多事之后,她也可以让一步,只是提到在日本开设事务所,就不可避免地会谈到她的父亲,昔日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或许是酗酒过度的缘故,毛利小五郎在几年短暂的辉煌之后,迅速陷入沉寂,所接受的委托大多还是寻人或者调查婚外情,加上几十年如一日地热衷赌马和打小钢珠,在缺了女儿的管束之后,更是随意逍遥,日子过得颇有点捉襟见肘的意味了。
既然工藤新一回归侦探行列已经是不可阻挡的趋势,那毛利兰自然希望男友能帮衬一下未来岳父。
毛利小五郎自己给自己打工二十多年,自由自在惯了。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对物质生活很有追求的人,有最好,没有也不强求。因此以妃英里的角度看,作为有妻有女的男人,丈夫实在太不思进取。而对工藤新一来说,和长辈合作肯定是被呼来喝去地指挥的时间居多,再加上毛利兰这层关系夹在中间,到时候他进退不得,反而会和毛利小五郎互成掣肘;另一方面,毛利小五郎早在这毛头小伙还是高中生侦探的时候,就很不喜欢他的高调,这在米花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些顾虑,工藤新一也不敢和毛利兰明说,有些话,说得越多越错,更何况毛利兰满心是为了一家人好,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爱人,她不想厚此薄彼。
这些当然也是不合适对吉田步美这个不是很熟的人提及的。
工藤新一只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日本七年,很多事情要重新适应,总要有个过程吧。”
“嘿,说的也是。还是新一哥哥想得周全。”吉田步美笑道,“这样也好啊,我跟着你多学学,等柯南回来了,就不怕这个适应期了。”
“你就那么肯定他会回来?”
“女人的直觉哦!”吉田步美相当自信,“而且新一哥哥,你不觉得我和柯南,很像小兰姐姐和你么?”
“是么?我只听兰说我和柯南有点像。”
“我指的是……嗯,那时候,你突然为了调查案件而离开了,小兰姐姐一直在等你,从高中等到大学毕业。现在呢,柯南也突然离开了,我也在等他,我觉得我和他,肯定能像你和小兰姐姐一样幸福的。”女子的小心思就这么直白地对着一个尚不算熟的人说了出来,吉田步美轻轻吐了吐舌头,娇笑道:“让你见笑了,我是不是很像个傻瓜?”
“不,这种纯情和坚持已经很少见了。”工藤新一想起毛利兰,又想起这么多年来见识过的人情世故,继道,“但是我以一个年长你十岁的哥哥的身份,想说的是,感情的事,如果有回应自然最好,如果没有,是不可以强求的。更何况,谁也不知道柯南在哪儿,还会不会回来。”
“没关系呀。”吉田步美毫不介意,“我不讨厌等待的感觉呢,但是……我也会去找他。我一个人,美国都去找过了。没有什么难得倒我。”
工藤新一不再言语,看着这个腼腆的小妹妹,对于她的勇敢和执着,只觉得孩子气。
吉田步美忽地问道:“新一哥哥,以前听小兰姐姐说过,你们在这个游乐场,有很多回忆啊。好像是,离别和等待开始的地方。”
“有么?”工藤新一扶额回忆,脑海中却只闪过十分零碎的片段,“虽然也听兰提到过,但是我实在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两个黑衣人。”
“什么黑衣人?!”小若叶抱着两个布娃娃扑到工藤新一怀里。小孩子毕竟就是小孩子,虽然才相处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很快和工藤新一熟悉起来,“工藤,你说的是FBI里面管外星人的那个组织么?”
“哎……你说是就是吧。”工藤新一知道她说的是那部美国科幻喜剧电影《Men in Black》,只得继续扶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次哥哥带我去看过呢!那个K探员和你一样也失忆了,不过后来为了拯救地球穿越回去了。对了,工藤你的姓氏首字母,不也是K么?哈哈哈,你也一样那么老!”远山若叶自顾自地一口气说了许多,然后咯咯笑个不停。
工藤新一被这孩子牵强附会的能力彻底击败了,只想摇小白旗投降。心中不停腹诽,服部那家伙到底给这孩子看了什么啊,远山家的父母也不管么?
“若叶小妹妹,新一哥哥没那么老吧?”吉田步美想替他解围。
“等我可以嫁给平次哥哥的时候,工藤已经快五十了!不老么?”
“喂喂,我和你家平次哥哥可是同年的!你可不要瞧不起三十岁的人!三十岁可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服部不也把你迷得七荤八素么?!”工藤新一良好的家教和日本海一般宽阔的涵养也受不了这种挑战。虽然十七八的时候,工藤新一对着快四十的毛利小五郎一口一个大叔,但真轮到自己也过了三十,心态就彻底不一样了——明明是年富力盛正当年嘛!
“哎哎,新一哥哥,若叶只是孩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吉田步美赶紧打起圆场。
“黑衣人啊——”远山若叶强大的自我屏蔽能力不时开启,在一旁给二人说起剧情来了,“我记得第一部探员K和J是搭档,一起收服外星人,结局是K从昏迷中苏醒了,失忆了,和等了他35年的女人复合了,还留了个年轻貌美的验尸官姐姐给J做搭档,第二部我看忘了,你们谁给我讲讲剧情?”
吉田步美摊摊手,表示自己完全没看过。远山若叶皱起眉头,突然指着工藤新一嚷起来:“真的和你好像啊!工藤你肯定是FBI的黑衣人!下次你穿越的时候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黑衣人?黑衣人!
工藤新一怔怔地望着小小的远山若叶,头上密密地渗出汗来,心口猛地一跳,如同一只手揪住了他,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多罗碧加乐园内,正是艳阳高照。
* * * * * * * *
“兰,想什么呢?”
毛利兰接过好友京极园子递过来的便当盒,道了声谢,又低头看着手机发呆。
“没什么……”毛利兰勉强笑了笑,“只是……担心新一一个人在家,不知道他中午吃什么……”
“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行了?”
“算了,不过是琐碎的小事。”毛利兰把手机收了起来。
“兰啊,你就是操心的命。读书的时候操心你爸爸,现在操心你老公,以后生三四个孩子,你不是轮流着操心个没完?”园子笑呵呵的说着,也没觉出哪儿不妥,“偶尔放松一下,和我去做个SPA吧。”
毛利兰点点头,拆开便当盒,不由赞道:“好精致啊!”紫菜饭团做成小小的熊猫团子样,躺在圆圆的荷包蛋上,火腿片被切成星形,搭配着青翠的芦笋,色彩鲜艳明快,看得人胃口大开。
“感动吧?这可是我京极园子专门为毛利兰老师特制的爱心便当!”
“可是园子,我记得你好像不擅长烹饪啊。”
“爱啊~都是因为爱~小优和俊夫都说如果以后上学不能带妈妈做的爱心便当,会很伤心的。所以我就学着做了,做多了也不难。”园子提起孩子们,一脸的幸福。
“真好……”毛利兰夹了一根芦笋,慢慢地咀嚼,明明是鲜嫩嫩的时蔬,可为什么有点苦呢?
“我说兰啊……”园子觉察出好友情绪的变化,“你和新一同居也有好几年了吧?就没有怀上过么?
“啊……这……”毛利兰被这猝不及防的私人问题问得面红耳赤。
“和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大家都是女人。”园子永远那么大大咧咧。
“园子……这里是道场……”
“下午少年组的学员还没来呢,怕什么?”
毛利兰红着脸一言不发,任凭园子怎么问,都只是摇头,到了最后,园子才明白,这表示从来没有怀过的意思。
“哎……”园子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心想虽然从小到大没把工藤新一当做异性看,但他到底还算不算是个男人啊?!
还好这种限制级的话题被及时止住,少年组的学员陆续前来,园子不得不收敛起来。
“老师好!老师还记得我么?”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三两步蹦到毛利兰的面前。
“啊!你是——那天在东都体育场外面遇到的!”毛利兰看着这个和记忆中的小柯南有九分相像的孩子,高兴得激动起来,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来。
“黑羽健,我叫黑羽健哦。”眼前的孩子眨巴着清澈明亮的眼睛,透着一股独特的活泼,手一扬,不知道从哪儿多出一枝红色康乃馨来,“送给老师您的。”
“谢谢~”毛利兰接过花来,容颜舒展,“小健,你妈妈呢?她今天送你来的么?”
“不是哦,小健自己来的。妈妈去交稿了。”
“交稿?莫非你妈妈是记者?是小说家?”园子好奇地问道。
“小健的妈妈是个珠宝设计师,和好多著名珠宝品牌都有合作,比如芙纱绘。”毛利兰解释道,“可能园子你知道呢,叫黑羽青子。”
“是么?”园子歪着脑袋,其实这个名字她根本没印象。
“没听过么?”黑羽健也不生气,“很正常啊,我妈妈看起来挺普通的,就是在家里画画石头。要论名气,还是我爸爸响亮一些。”
“你爸爸?”园子接着思索起来,姓黑羽的人里,她只知道一个黑羽盗一,还是她孩提时代闻名世界的魔术师了,可惜过世很久,现在知道他的人大概也都是自己这个岁数往上数的了。
“我爸爸是珠宝鉴定师。”黑羽健提起父亲一脸的骄傲,“虽然名气不大,但是鉴定的眼光是很好的。”
“哇!那他帅不帅?”园子虽已为人母,却仍是不改昔日本色。
“帅!只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哦。”
园子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很像当年的眼镜小鬼的毛头小子,有点难以描绘他父亲的风姿,又不好就此冷场,挤出笑来:“我有个叔叔,喜欢收藏宝石,有机会请你父亲来鉴赏一下,估个价。”
“那我帮你约约看哦。”
望着黑羽健做着热身运动的背影,园子又和毛利兰聊了起来:“说到长得像。小兰你还有印象么?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日本小姐选举的颁奖典礼,在我家的酒店举行的那个典礼。”
“怎么了?我记得新一也去了,还发生了案件。”
“重点不是这个。那次新一身边不是跟了一个女人么?看起来好像是日欧混血,后来说是他的委托人,叫绘里。”园子对这种八卦信息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那怎么了?不过只是委托人而已。”毛利兰笑笑。
“你不觉得她和我们昨天在婚礼上遇到的,灰原哀,是叫这个名字吧?和那个小姑娘长得很像呢。”
“说不定是姐妹关系吧。”毛利兰推测道,“记得以前柯南和我提过,小哀是有个姐姐的。”
“哈哈,说不定真的是呢。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
“园子,别这么说。小哀的身世很可怜的,博士说过,她家里只剩她一个了,因为这样,性格上才有点内向吧。其实她人很好啊,要不然,柯南怎么会那么喜欢她呢,总是往博士家跑。”
“哎……眼镜小子可要伤心了。”园子扶额叹道,“你没看到灰原哀现在已经跟着我的黑皮帅哥了么?”
“园子!若叶不是说过了么,他们不是情侣关系。”毛利兰赶紧为朋友辟谣。
园子哈哈直笑:“你怎么还那么天真,男女之间哪儿有纯粹的友情?我还记得那时候,看到那个叫绘里的女人,跟着你家新一跑前跑后的帮着查案,你的表情可是酸溜溜,很介意的哦。一切都逃不过我京极园子的法眼!”
毛利兰笑容略略一滞,柔声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都说了只是委托人,一起查……”话未说完,脑海中那个绘里小姐抱住新一的样子突然就一闪而过,继而浮现出的,是这些年在纽约的过往。
园子方才的话,不停在耳边回响——
“男女之间哪儿有纯粹的友情?”
“园子啊……”毛利兰思忖良久,犹犹豫豫地说道,“新一三年前,刚拿到硕士学位后不久,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
“哦,对啊,你和我说过的,我还好奇后来怎么不开了呢?”
“合伙人撤资了。”
“工藤家不缺钱吧?”园子很是不解,有一对身为名小说家和名演员的父母,工藤新一还需要找人合伙?
“毕竟是新移民,总需要找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合作吧。而且新一不想太依靠父母。”
“哦,那这样也好理解。不过生意上的事,来来去去,不会有固定的合作对象的。”自小的耳读目染,园子对这些事早已司空见惯。
毛利兰继续说下去:“其实合伙人你也认识,就是高中二年级的时候,转学来的世良真纯同学。”
“原来是她,我记得她好像是美国籍。”
“嗯……”
园子等着下文,不想毛利兰却沉默了,忍不住催促起来:“然后怎样了?”
“哎……”毛利兰又是一叹,“也没有什么,因为事务所刚开张,还没有打出名气来,世良同学帮着找了好几单委托。其实一开始也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兰你越是这样委屈自己藏在心里,就越是有什么。”园子嗅到一丝不对劲,追问下去。
“真的没什么……世良同学虽说是合伙人,但她本身也是个侦探,进了事务所,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新一的搭档。”
“世良那个假小子啊。”园子迅速在心里翻出老同学的形象来,说实话,她就从来没能把世良真纯当做女性来看待,“你放心啦,新一是不会欣赏那种中性美的。”
“我对新一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毛利兰想起世良真纯和工藤新一为了委托出双入对忘我工作的情形,心中有一股自己都厌恶的酸涩感,“总觉得站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有些遗憾。”
“这也难怪,如果阿真身边总有一个女性朋友,我肯定也会不痛快。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哎?!”毛利兰很是意外,虽然说京极真她也谈不上多熟悉,但是那样一个有些木讷的空手道前辈……怎么会呢?
“欣赏,喜欢,爱和迷恋,总是不一样的吧。”园子看出毛利兰的误解,帮丈夫澄清道,“阿真不是那样的人。当然我相信新一也不是的。”
“那你还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情?”毛利兰糊涂了。
“是啊,我是说过。”刚才的玩笑终归只是为了调侃八卦,涉及到生活,园子还是有一番自己的解读的,“但是这个世界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何况男人还会爱男人,女人还会爱女人呢。我和阿真都不能活在真空世界吧?守住底线就好。”
“我也觉得自己太敏感了……”毛利兰低下头,有些惭愧。
“七年之痒,有危机感是正常的。何况世良当年就对新一很有兴趣,不是么?”园子拍拍毛利兰的肩,安慰她,“可是兰,你是不是太紧张新一了?”
一句话正中心事,毛利兰眼眸低垂:“园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每次参加同学聚会,都会觉得,自己的世界越来越小,当年很要好的、常在一起玩的同学们,除开叙旧,就没有什么好聊的了,很陌生的感觉。”
“我和你就没有这个感觉。”
“我对新一就有啊……”毛利兰声音低了下去,“他对我很好,很甜蜜,但是他的世界我不懂,他所喜欢的侦探事业,有了问题也只习惯找同行说,我不懂我可以学啊,但是他不跟我讲我要怎么知道?园子,你说是不是因为他17岁的时候离开了六年,后来又没有和我一起读大学的缘故?”
“我觉得,如果只是同学的话,读书的时候大家天天在一起,无非就是上学放学一起去玩,长大后各有各的生活,交集少了,自然会觉得话题少。夫妻之间呢,生活琐事,处处都是话题,能志同道合固然最好,不能的话,相互欣赏也就足够了,何必非要强求同步率。”
“可我比不上世良同学那样的女侦探,聪明,干练。我经常觉得新一是天上的云,飘得那么高,我就算蹦起来,也够不着。”毛利兰完全没能领会好友的意思,越发沮丧了。
“世界上没有一样的人,也没有固定模式的夫妻,兰就是兰。”
“一年还没到,世良同学就和新一散伙了,事务所也没继续开下去,新一说是因为美国社会环境的缘故,但是我一直在猜想,是不是因为我……我永远是那样一个傻傻地帮不上忙的,还很敏感的毛利兰。”言毕,毛利兰把头埋进臂弯,陷入新一轮的内疚。她不是不希望新一的事业一帆风顺,但她更希望那个助他一帆风顺的东风,是她自己。
“可是,”园子神色认真起来,“兰你为什么不想想呢?即便真的是你猜的那样,新一不也一样没有放弃你,去选择那个你觉得和他更般配的世良真纯继续合作么?他的这份心意,你是感觉得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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