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帝大附属医院心胸外科的病房区外,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提着便利店的纸袋,向长椅上抱臂静坐的女子走去。
及至近处,才发现女子已经靠着椅背,双目微合,气息均匀地睡着了。
即便是睡着,也是这样一副思考的样子,远远看去,就像一尊雕塑一般。
太累了吧。服部平次将纸袋轻轻放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刚一碰到,只听女子淡淡道:“回来了?”
“弄醒你了?”服部平次一声错愕,盖外套的手,就这么僵在那里。
“你身上的味道那么大,不被熏醒也难。”
“哈……”服部平次披上外套,坐了下来,“早上看到你的短讯就赶过来了,没来得及洗澡换外套。”掏出一把钥匙一张卡,递过去:“灰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灰原哀接过来,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银行卡是什么意思?随便刷么?”
“笨蛋。”服部平次嘟嚷了一句,“烦请将本月房租存到这张卡上。”
“财迷。”
“嘿。”服部平次嬉笑着脸,又道,“真的还要留在这儿?能说的该说的我们都和工藤说了,医生不也说没什么问题么?”
灰原哀拆开纸袋,取出一盒牛奶来:“一会肯定还有用得着我们俩的地方。”
服部平次瞥见她往那边的病房的门瞧了几眼,不禁又道:“毛利小姐进去也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那么曲折的故事,工藤自己尚且还没理清楚,总得花点时间组织语言。”
“你确定这样好么?我是说,把事情告诉毛利小姐?”
灰原哀捏着手里的牛奶盒,默然片刻,说道:“这次也是工藤自己的选择,而且,组织毕竟不是当年的组织了,虽然还有残余势力潜伏暗中,但他们的存在已经彻底暴露在FBI的视线里……所以,普通人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揉揉眼,问道:“几点了?”
服部平次掏出手机:“9点半。你那块手表呢?怎么不戴了?不是很重要么?”
“重要的东西不能拿出来随便招摇。”
“我说你还是给那块手表重新注一点麻醉剂吧。防身还是不错的。”言毕只见身旁之人轻轻打了个哈欠,知道她是不肯回去休息的,于是换了个建议:“实在累的话,就靠在这里睡一会吧。”说罢拍了拍自己坚实的肩膀。如此真挚的话语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灰原哀只是一脸质疑地看着他,服部平次忙补了一句:“友情出借,不收费。”
“谢了。”灰原哀打起精神,直了直腰,“嫌你味大。”
“喂,洁癖太重了吧!”
“处女座。”灰原哀只是继续淡定地喝着牛奶,“今天不用去本部么?”
“东京的案子出了之后,情况有点复杂,两边联合办案,反而进展缓慢。总之还得等东京那边正式的尸检报告,一两天内是不可能有突破的。所以今天我正常轮休,不然昨天我也不敢喝成那样……”说到后面,服部平次难得的面有愧色。
“谁都不能预知未来。”灰原哀继道,“工藤彻夜不回,他的女朋友自然会很担心,不管你能不能起来帮忙,院方肯定都会要求通知家属。”
服部平次沉吟片刻,低声道:“毛利小姐肯定被吓到了吧。”
“工藤在你家的那声惨叫是比较吓人,不过……”灰原哀低声叹道,“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他是成年人了,这次倒退十年,还是成年人。”
“怎么会这样呢……”
“可能是解药存在未知的问题,明天我会重回实验室,亲自化验他的样本。”
“如果当年他不是擅作主张一口气吃下那么多剂量,会不会就不会有今天的状况了?”
“没有化验结果和相关数据,我也很难下定论。”
服部平次拿手搓搓脸,拍了两下提神,整理了一下思路:“他现在知道了以前的事,肯定还会坚持参与调查的。白色粉末的事情,还要隐瞒么?”
灰原哀态度很是坚决:“连环凶杀案就够你们查的了。就算他把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GIN已经伏法,组织的残余势力……我不是怕他继续追查,我是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服部平次按着眉心,沉声道:“灰原,想必你不会忘记十六年前,我和工藤那次月圆之夜的双重推理秀吧?”
“嗯……”
“当时我在船上解决了案子之后,我就在担心工藤那边的情况。我想,假如我是你,必然也不会愿意他来代替自己去面对这些事……”
“傻瓜……”灰原哀捏着空了的牛奶盒,蹦出一个词来,也不知道说的是服部平次,还是自己。“他的个性你我都知道,倘若他知道我们的追踪计划,也一定会来阻止我,当年他宁可放弃回归的机会也不希望身边的人有危险。”
“你真的有把握么?”服部平次暗叹一声,望了一眼依旧紧闭着的工藤新一的病房门。
灰原哀并不回答,只是问道:“服部,一个连环杀人犯,突然不作案了,会是什么情况?”
“常理来说,不是这个犯人以别的罪名被捕入狱了,就是死了。”服部平次摸着下巴,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得那么快。
“所以你不用为我太过担心,组织里有两个人最希望我死,一个是GIN,已经死了,另一个就是Vermouth,但是她那么多年居然没来找过我,仅仅只是因为组织大势已去,也说不通,她那样擅长易容术。”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死了?”
“不是不可能,她就像个吃了许多次人鱼肉的妖怪,外表虽然保持年轻,但内里已经是风烛残年。”
服部平次听她说完,只是沉默,深知自己已经无法说服她。扭头看着她,微微苦笑:“我现在有点能体会当年小柯南的辛苦了,可是,工藤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七分真三分假,刚才把事情前后因果告诉他,你不是和我配合的挺好的么?”
“如果他想起来你就是宫野志保……”
“那我就说我只是想忘掉黑暗的过去,大侦探应该会给我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的。”
“嘿,我好像遇到了影后呢。”服部平次扶着额头,笑了起来,“其实有了毛利小姐这个牵挂,他总也不会像当年的我一样毫无顾忌了吧?”说罢,眼神不由自主地一黯。
“你和他啊……”灰原哀不再做声,想到那些有些荒诞的小学时光,她对组织的关键事宜三缄其口,他就只能在日常案件中兜兜转转寻找蛛丝马迹。如今时光飞纵,她24岁,他33岁,一切却好像又要回到原点了呢。
正想着,一间病房的门开了,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远远地能听到男男女女们哀哀切切的哭声。
医院,就是汇集生与死的地方,大多数人的人生,在这里开始,又在这里结束。
“有些人的人生被改变了,这又怎样呢?新的人生和旧的人生都一样是人生啊,都有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一个步履轻盈的年轻护士从他们面前飘过去,语气虽然充满了感叹,却没有什么悲悯可言。
“Isaac·Asimov的《The End of Eternity》。”看出服部平次的眼中透出了不满,灰原哀不疾不徐地给出原文出处,“医院就是这样,生离死别太多。”
服部平次缓缓坐直了身子,似是在沉思,良久,终于颤声道:“我想明天去一趟山能寺。”
翌日的山能寺。
风带来丝丝凉意,晚樱倒是开得正好。
揣着满满的心事和愁苦的毛利兰,探视过男友后,从西帝附属医院出来,不知怎么就循着钟声走到了这里。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还好,正巧遇到灰原哀。
“原来是水子供奉……”毛利兰看着灰原哀祭扫的石像,心中顿有所悟,目光奇异地望向她。
“这是我一个朋友和他所爱之人的孩子,我替他来祭扫。”灰原哀淡淡说道,似是觉出毛利兰的心思一般。
“这个孩子来得很意外。”灰原哀双掌合十,默立片刻,继道:“当年他们才24岁。其实我朋友并没有不要这孩子的意思,只是在女友试探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我自己还没有毕业呢?’”
“啊……”
“他女友很伤心,后来意外受伤后又查出问题,不得不放弃。她又不敢和家里说。”灰原哀叹了口气,“毛利小姐,你知道是为什么?”
“是女方家教严格的缘故吧。”毛利兰揣测道,不是很肯定。
灰原哀摇摇头:“两家是世交,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如果双方父母知道,也只会让他们奉子成婚。”
“那是……”
“女方怕他们家里因此给我朋友施压逼婚。这些事,我朋友也是后来通过别人之口得知的。她没有存心隐瞒的意思,只是不想成为心爱之人的牵绊,因为深爱,所以时时刻刻为对方着想。”
“那么后来呢?”
“毛利小姐,我不是想揭人私隐。只是希望你能从我朋友的故事里有所得。24岁尚且思虑不周全,没有人是全能全知的神,17岁的时候更加做不到。”
毛利兰望着眼前这个工藤新一的忘年交,眸中忧愁不散:“你也在帮着新一……”
“像水一样流走的孩子,被称为‘水子’。”灰原哀一步一步向寺门走去,并不回头看她,“其实人的心意,一旦被辜负了,也会像水一样流逝的。”
* * * * * * * * * * * *
和远在异国他乡的父母通完电话,工藤新一站在病房的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一切:在家人的陪伴下散步的老人,手臂打着石膏在沐浴阳光的青年,一个从轮椅上勉强站立起来,蹒跚学步的少年……
阳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明媚,但是都无法掩盖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一种病的味道。
工藤新一想起自己当初在伦敦的医院里苏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父母,而是兰。虽然没有眼泪,可眼睛红肿,面色憔悴,看得他心脏都在疼。
工藤新一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但也不是一个强求的人,记忆失落之后,努力回忆过几次,但始终无所得,于是也就顺其自然。如今回想起来,破绽也不是没有,如果失忆只是因为物理性创伤,那么行动力和语言能力也必然要同时受损,光是复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感到自己这些年,活在好友和家人共同编织的善意的谎言之中。可是他能怪谁?他和兰,都是受害者,然而就算前路危险,他也不想再有这样的受害者了。
门轻轻地被推开,淡淡的熟悉的声音响起:“工藤。”
“嗯?”工藤新一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微微侧着,阳光透着玻璃,照在他的脸上。光影描摹之下,是一张她这些年不曾见过却又在心中无比熟悉的面容,成熟而又年轻,英挺中带着柔和。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对着有些愣神的灰原哀,工藤新一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续办好了,可以出院了。”灰原哀迅速恢复了往常的表情。
“陪我走走吧。”
提议只是脱口而出,很意外的是,这样一个冷口冷面的女子,竟没有拒绝。
更没想到的是,在沉默良久后,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她:“很矛盾么?”
“应该说是迷惘。”工藤新一对自己的心情直言不讳。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
“我不强求答案。”
“但是你不会放弃真相。”
工藤新一觉得这个女人可能真的会读心术,然而这种感觉并不坏。
“你有什么打算?”灰原哀问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和当年的情况比,现在要好得多了。”
“可我还是想提醒你,组织虽然已经不是当年的组织,但也无谓将无关的人牵连进来,所以我、服部都和毛利小姐分析了利害。”
“你指园子和小五郎叔叔这些人?”
“太多的人知道,组织可能不会怎样,但是媒体就难说了,说不定把你当外星人抓过去展览解剖都有可能。”
“喂喂……”工藤新一一脸无奈,“用不着这么危言耸听吧?”
“不要低估人类的好奇心。否则怎么会有APTX4869这种药?”
听起来也蛮有说服力的。“所以这次我又要以‘江户川柯南’的名义出现了么?”
“我不介意你再想个新的名字和身份。反正对我来说,江户川也好,工藤也好,都是你。”声音不大,但并不冷。
工藤新一沉吟片刻,只得接受这个提议:“真没想到,原来我就是你们大家经常叨念的柯南。”
“感觉怎样?”
“有点欺世盗名。”工藤新一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研制新的解药的。只是需要时间。”
听到这句,工藤新一心下稍宽。“对了,服部呢?”
“昨天被本部临时派去东京开会了。”
“还是因为星野胜美的案子?”
灰原哀点点头。
“服部可真不够意思。”工藤新一有些不悦,“居然一起来瞒着我。”
“嘛……你当年不也这样瞒着毛利小姐?”灰原哀微微一笑,春风拂过,扬起额前细发,说不出的好看,“因果轮回。”
“哈……”工藤新一哭笑不得,“老同学,你对兰倒好。”
“女权主义者。”
* * * * * * * * * * * *
是夜。京都王子酒店的客房内。
如同以前每次吵架冷战之后一般,总是以一室春色来作为结局。
毛利兰枕着工藤新一的手臂,依在他的胸前,只要不去看他的脸,无论从身体还是声音,都感觉不出他有任何变化。
她希望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给她的新一一个早安吻,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睡不着么?”黑暗中,工藤新一感到了身边人的异动。
“不……”毛利兰按住他去摸索床头灯的手,将他牢牢抱在怀里。她害怕,害怕灯一亮,就看到他那张脸。
不是没有见过他的23岁,只是不想时刻提醒自己,这场梦,是真实存在的。
工藤新一觉出她声音中的胆怯,感受到她不由自主的颤抖,即便是第一次在一起的夜晚,她也不曾有这种惊惧。
他能感觉到,兰的手在往他的下腹部游走,却在一道疤痕上停了下来,再无动作。
“新一……”毛利兰突然唤道,“我真笨……明明当年柯南受的枪伤就在这里,我却一直没发觉。”
工藤新一将下颚紧贴女友的额头,沉默了。他对那段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以前只以为,这是在追踪犯人时留下的而已。
“新一……”毛利兰又道,“怎么提前出院了?我都没来接你。”
“只是想……快点见到你。”
甜,甜得她发苦。
“那你的身体……”突然脸上一烧,贴着他的肌肤,不再说下去。
良久,毛利兰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其实这几天爸爸都在京都,本来想好了,我们一起和爸爸吃个饭,回来快半个月了,你们还没有见过面。”
“兰。”沉思片刻,工藤新一终于说道,“明天一起回东京吧,我们去区役所。”
毛利兰心脏扑通一跳,尽管知道他的意思,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做什么?”
“登记入籍啊。工藤兰。”工藤新一能猜出女友此刻脸上的欣喜之色,“难道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么?”
毛利兰翻身坐起,“啪”地打开灯,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不舒服么?”工藤新一跟在她后面,给她披好衣服。毛利兰抬起头,镜子中的自己,俨然还是面容姣好年轻的样子,但身边之人,却拥有着更年轻的脸更年轻的身体。
“哇”的一声,毛利兰胃里翻江倒海,吐得更厉害了。
“那就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毛利兰缓过劲来,不知怎地脱口就是这么一句扫兴的话来。
* * * * * * * * * * * *
工藤新一在酒店大堂提着行李等待着,毛利兰在后面办理退房。心情是不可避免的有些起伏,按照约定好的,他目前暂时不能再以工藤新一的身份活动了,昨天随意买的金丝框平光眼镜就这么戴了起来,透过擦得程亮的大堂玻璃,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柯南!”
工藤新一闻声回头,眼前突然晃过一个桃红色的身影,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亲昵无比:“柯南!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步美……你……”工藤新一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推开她,奈何对方抱得极紧,整个人似是要挂在他脖子上一样,175公分的男子和158公分的女子,极佳的身高差。
余光中,却尽是毛利兰在他身后落寞酸涩的模样,即便是拼上全力克制,眼角也忍不住有了水光。
手机突然响了。
是服部平次的短讯——
【宫小路町4番目7号,速来。】
心中顿时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工藤新一不便此刻打电话过去,询问的目光投向女友,想从她那里得到肯定和建议,如果她能帮他引开步美,让自己得以脱身,那就更好了。
“柯南。”毛利兰竭力镇定,走到工藤新一的身边,挤出一个笑来,“我就先回东京了,等新一回来,我们再重新考虑你的提议。”
“唔……那好……”转瞬就明白了毛利兰的话外之意,工藤新一只得目送她离开,“兰……兰姐姐,我空了会给你电话。”
“呀!柯南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那么黏小兰姐姐。”吉田步美笑得欢脱,声音清脆得跟被风吹过的银铃一般,响个不停,“可是不行哦,小兰姐姐已经有新一哥哥了,而且柯南你也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呢。”
工藤新一望着毛利兰越来越远的背影,追不得,留不住,原来距离这种东西,不仅仅指空间。
还有时间。
“啊,让我猜猜,你和新一哥哥,会有什么事呢?”吉田步美看他到酒店柜台重新寄存好行李,在一旁笑道,“一定是侦探事务所的事吧?柯南,我现在跟着新一哥哥在学习做一个合格的侦探呢。柯南能来就更好了!我做你的助手好不好?”
服部平次在现场外看到风尘仆仆赶过来的两个人,愣了一下,继而眼神中就是一种“兄弟桃花不错”的意味。
“好了,说正事吧。”工藤新一看到宅子外停着的警车,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就知道又有事件发生了。
服部平次示意吉田步美留在外面,只带了工藤新一进到院内,站在门口道:“又一起命案。”屋内,鉴识课的人正在勘验现场,屋外有两三个刑警在做调查。服部平次接过部下递来的初步调查结果,说道:“死者你应该认识。”
死者,泽村菜穗美,女,32岁,日卖电视台驻京都记者。
泽村?!怎么是她?!
工藤新一不可置信地看着屋内被绑缚着倒在地上的女子,青紫色的脸,一眼就能看出的颈部折断……
这个一周前才在多罗碧加乐园给他做过急救,留过名片的国中同学,居然就这么死了!
“这么快就确定身份了?”工藤新一收敛心神,让自己尽快进入查案的状态,尽早为同学抓住真凶。
“她的随身证件都在,已经和日卖电视台的人核实过了。”服部平次答道,面色凝重,“泽村是5天前到京都来的,3天前突然与记者站失去联系。因为记者这样的工作性质,出差是家常便饭,一开始也没有引起同事的注意。”
“死亡时间呢?”
“初步判断是48小时内,详细情况要等进一步尸检结果。”服部平次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个红底金字的钥匙挂件。
“这次是……E……果然是表示数字么?”工藤新一看到钥匙挂件,明白过来为什么服部平次要把他叫到现场。
“不过抱歉,你不能进去,你不是警方人员。”服部平次把物证交给部下收起来,“所以只能让你站在这里了。”
“还有什么发现?”工藤新一并不介意,环视现场,这是一栋非常平常的民宅,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很多杂乱无章的脚印,指纹到处都是。”
工藤新一看着泽村菜穗美的尸体被装进白色的裹尸袋,抬了出去,和服部平次一起走到院子里,听他继续说道:“报警人是房东岛田先生,说是发现原来的房客渡边东乡把房子转租给别人,非常生气,要过来收回房子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虽然出现了钥匙挂件,看起来很有联系,但是也不能因此就确定凶手是同一人。”工藤新一沉吟道。
“关键就在这里。”服部平次也疑道,“泽村并没有遭到侵犯的迹象,倒是死因看起来和最初发生的两起是一样的。”
“会不会是模仿作案?”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钥匙挂件是重要的细节,考虑到和BIG大阪队有关联,所以从来没有对媒体公布过,算不上保密,但除开办案人员,知道的人也不会很多。”服部平次沉吟片刻,“目前看来财物没有丢失,最贵重的相机也完好无损。”正说着,瞥见吉田步美桃红色的身影,正夹在人群中向内张望,时不时地盯着她眼中的江户川柯南看看。“怎么带着这么个小姑娘?女朋友呢?”
“一言难尽……兰回东京了,步美来找工藤新一继续学徒生涯,就遇到了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解释完,不禁现出苦涩,“灰原呢?我以为她也会跟你出现场。”
“拜托。她不是警方的人,现在工作重点也就是负责化验我们送过去的样本而已。找她有事?”
“不,想听听她作为法医学专业人士的意见。”
“西帝大附属医院会负责司法解剖,到时候让她一起去就行了。痕迹鉴定我也会关注科搜研的进度,可以提前知道结果,不用等太久正式报告。”服部平次看着继续在现场勘查的同事们,继道,“我预感这个案子可能会被当做独立案件交给其他人去负责。”
“那我不是白来了?”
“给你5分钟时间,你先把你的小姑娘朋友打发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13055……53……1579……2003#……200”工藤新一坐在副驾驶座上,拿笔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认真写着。这是从泽村菜穗美的手机上发现的五条在失踪后打出去的电话号码。
这样的号码,只能是空号,那必然只会是死者最后留下的死亡讯息。
“如今都是触屏智能机,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还能精准地按下号码,留下讯息……怎么想都觉得你这个同学技能有点怪。”服部平次注意到不合常理的地方,提出自己的看法。
工藤新一伸手揉揉心口,感觉有点气闷,摇下车窗通风。
“还是不舒服么?”服部平次很关切自己的好友。
“不……”工藤新一叹道,“虽然各种现场都出过了,但是看到认识的人遭遇不幸,总是有些难过。”
服部平次沉默片刻,工藤新一却继道:“那么这些号码拨打的时间呢?”
“前天中午,相对集中在一个时间段,但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确实有点怪异,如果说是要传达信息,难道不是直接报警更好么?”
服部平次点头道:“泽村还有一个手机。”
“嗯?”
“是一种新加坡出的袖珍卡片机,我在船上的时候,看到有船员用过。”现在的手机耗电量大,作为记者,经常外出,有一个备用手机再正常不过。服部平次继道:“这种手机的特点就是超长待机,理论待机时间有18天……”
“服部你就不要做广告了。”
“哈,重点在于这款手机只能接听拨打电话,无法发送文字讯息。我们在手里里找到的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拨打给119的。”
“居然只是救急电话……”工藤新一看着本子上的数字,沉思了起来,“不过既然是这种基础功能机,对于双手被缚住的人来说,倒是比较好确认数字键的位置。那么这通电话大概是什么时间拨打的?”
“和119确认过,是大前天下午4点18分。这也是泽村最后一次试图跟外界联系。”
“服部,我觉得泽村可能在失踪后第三天就已经遇害了,也就是说,她的死亡时间超过了48小时。”
“和我想的一样,现场判断的死亡时间没有那么精准。”
“那么暗号呢?你解开了吧?”
“紧要关头,往外传递的信息,应当以别人好理解为主,而不是多复杂,否则必然是贻误生机。”
“13055,表示BOSS的话。”工藤新一在数字后面迅速备注,“1579这组数据看起来实在太有规律了。”
“少了个3。不然不是很完美的奇数组么?”
“不过前提是这组暗号是泽村自己发的,而不是凶手留下来扰乱我们的视线的。”工藤新一拿着本子,颠来倒去的看着,想窥破玄机。
“可能性都有,所以只能一个个排除。”服部平次继道,“想必你也知道,泽村一直在关注兵库县的议员,鱼见三郎。”
“那次在游乐园,有听她提到过一句,但我没想到她去的不是神户而是京都。”工藤新一迅速联想到几天前,在灰原哀的住所内遇到的鱼见三郎派过来行贿的律师。“这么说,因为儿子的毒驾案就要开庭了,所以作为父亲的鱼见议员,近日也在京都逗留。”
“泽村的录音笔里,还有对鱼见的采访录音,时间是她刚到京都的那天。不过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政客么,都是很狡猾的,何况是这种政客世家出身。”服部平次叹道,“虽然我不认为鱼见在这个关键时刻,有对泽村下手的必要,但是也不能排除联系。”
“要说政客会和之前的案子有关,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工藤新一联想起这些年时不时爆出的政客私生活丑闻,不禁皱起了眉头。
“简直就像是丑恶的日本世袭制度的浓缩版景象,伴随着这种世袭制度……政治家的儿子将成为政治家,银行总裁的儿子将成为银行总裁,这样下去,不管过多久日本还是不会改变。”
耳边突然响起灰原哀冷冷清清的声音,犀利得无法直视,想了半天,却不知道究竟是在哪里听过。“那……服部。”工藤新一问道,“灰原一个人在家,没事么?”
“她这几天都在A&M,有新的样本要化验。不过和我们最近关注的案子无关。”
“要劳她大驾放弃休假,对方不是极为重要,就是案情重大。”
“哦……你知道她休假?”
“来京都的路上,坐在我旁边的正好是她带的毕业生,刚结束在A&M的实习,他说灰原跟学校请了两年的长假。”工藤新一仍盯着本子上的数字,问道,“她身体还好吧?”
“身体什么的,你先关心自己比较好,过几天跟灰原去西帝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
“53,大概就是表示鱼见这个姓氏吧?如果以电子数字的字形来看,5代表S,3表示M的话……1579缺少3,应该指的是鱼见三郎的名字里的‘三’。”
“确实不是什么高明的暗号。只能用‘鱼’字的训读凑,用十个数字表示う这个音读确实有些难度。”服部平次早就看出了答案,虽然解释略为牵强,但倒也不能理解,毕竟人在生死关头之下,急中生智,也无法顾虑太全。
“泽村在国中时期,擅长的是足球。”工藤新一回忆道,“按这个规律来看的话,2003#表示的是MOON井。”
“是井月。鱼见三郎在京都的宅邸所在,就叫井月堂。200指的是ZOO,动物园,鱼见这个人对自己的孩子倒是不错,他有个患病的小女儿,为了让女儿高兴,专门投资建造了一个动物园,当然还有一家精神病医院——他女儿精神上有点问题。”
“慈父啊,赢得了不少形象分吧。”工藤新一叹了一句,“鱼见,动物园,指向性非常明确。可总觉得某组数字非常眼熟。”
服部平次加大油门:“所以我们抓紧时间去井月堂拜访一下吧。”
“不过……”工藤新一看着本子上最后一行数字,“119,到底代表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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