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在东京调查的结果是这样的——”服部平次咬了一口饭团,读着手机上收到的邮件,“泽村菜穗美,32岁,日卖电视台的记者,原来是做体育新闻报道的,今年年初才转去社会栏目……”
“她的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工藤新一握着方向盘,等着红绿灯,想起泽村留下的BOSS的暗号,希望服部平次抓紧时间说重点。
“没有发现她老板的疑点。她的老板大江由纪是个口碑非常好的人,当初也是她将泽村从体育部推荐到社会部的。”
“泽村没有男朋友,个人感情生活非常单纯,一心扑在工作上,和同事们的关系也很不错。”服部平次继续说道。
“她当年在国中球队里就是这样的人。”工藤新一想到那时候的情形,还是唏嘘不已。
“泽村的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是普通的上班族,都没调查出什么不妥的。至于自称是她好友的江户川里久,没有发现任何有关的线索。”
“这个女人也就是鱼见听他的管家说过的,到底有没有真实存在过都是个问号。”工藤新一松开制动,车子缓缓前行。
“说不定还真是鱼见派出来转移我们视线的。”服部平次收起手机,“包括找侦探社来调查灰原,起这么个像你妹妹的假名,反正我们三个已经在他那儿挂了号了。”
工藤新一看着同伴哈欠连连的表情,心中想到的却是赤井秀一那天带来的Liqueur的情报,即便不能确定两者之间存在必然的关联性,但从昨天晚上的试探来看,服部平次和灰原哀确实还不知道这个代号的人物的存在。念及此处,工藤新一放下心来,笑道:“你说的也对。”
“你跟着导航走没问题吧?”服部平次将座椅向后放倒,仰面靠着,示意自己要小憩片刻。
“OK。”
昨晚看卷宗看得太晚,服部平次白天不是忙着走访调查,就是开案情分析会,实在太缺觉,不一会就没了声息。
奇怪,看起来作息很正常的灰原哀,怎么早上也起不来?难道因为即将失去A&M而精神不振么?
清晨时分,他叫醒服部平次准备出发前往第一起案件的案发现场时,灰原哀的房门还是紧闭的。他原本还想带她一起去现场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工藤新一想了想,又觉得灰原哀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击得一蹶不振的人。可能只是累了吧。
第一起事件,即是被标记为A的起始事件,案发现在在京都郊区的一个偏僻的村庄,金久村。从地图上看离繁华热闹的市区并不算远,工藤新一跟着导航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感觉到极目之处尽是农田所带来的荒凉感,尤其是在知道这个地方发生过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之后。
A事件发生在去年夏末,在一个雷雨降至的闷热的日子里。受害者相原宁宁,冈山人,21岁,一个年轻的物流司机,在为这个村庄的农产品大棚装好新鲜的蔬菜后,开着车消失在回城的路上。
三天后,她的丰田Hilux被发现停在一间废弃的小屋外的密林里。和她本人一样,车上的蔬菜也开始腐烂,油箱里的汽油被人抽空,撒在小屋周围,看起来凶手有毁尸灭迹的打算,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如果一定要说相原宁宁还有什么特点,那就是长得特别漂亮,被害人明显有被猥亵过的痕迹,但没有被真正侵犯。作案手法和之后的B事件雷同,办案的服部平次判断这是系列案件的开始,当时凶手还没有到日后那么胆大妄为的地步。
由于案发乡村,监控的缺失及没有采集到关键性的生物样本,在排查过各种有动机谋杀受害者的嫌疑人,排除了情杀、仇杀、财杀的可能性之后,案件陷入了困局。
警局里每年都或多或少会积压一些难破的命案,对于服部平次警部来说,倒也不至于说寝食难安要拿出切腹谢罪的姿态来。
问题在于秋分节过后,发生的第二起案件。一样是年轻女子,一样绞杀的作案手法,一样的监控盲区,还有一样的红底金字钥匙挂件的出现,让服部平次意识到对手是一个变态连环杀人魔。
京都高校汇集,学者众多,一向称得上是治安良好,两起案件的发生,又都悬而未决,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紧张的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的BIG大阪队的东家,钥匙挂件多多少少和他们有关,服部平次焦头烂额的应付了他们数次的到访,也和内部反复强调过案情细节不需要和媒体披露,紧接着兵库县议员鱼见三郎之子的交通肇事逃逸案在京都发生,迅速转移了媒体和民众的注意力。
小河流,油菜田,碧绿的稻浪,凋谢的晚樱,这样的小村庄,充满了自然之美。
然而靠近案发的小屋时,还是能感受到一种异常的死寂,仿佛春天已经将这里遗忘。纵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黄色的警戒带却还没有被撤下,村民显然已经不敢再接近这里。
由于城市的过度扩张,年轻人纷纷走了出去,这样被废弃的房屋,村子里并不罕见。
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意外地在屋前的半湿的泥地上,发现一辙新鲜的轮胎痕迹,昨夜京都地区全面有雨,这枚压痕保存得非常完好。服部平次取出随身携带的卷尺大致测量了一下,轮辋直径并不大,应该是一部小型车辆。
于是进案发现场再探的计划就暂时延后了。二人敲开了离案发现场距离最近的住户的门,询问情况。
说是最近,其实距离也有五六百米了。
“那个案子啊……”开门的是一个老人,七十多的样子,佝偻着背,衣着也很平常。“我知道的看到的去年就跟你们警察都说了,实在没有什么了。”说罢,老人更多的是抱怨自己的贫穷,否则早就搬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那么,请问,昨天有什么不同么?”服部平次指着案发现场的废屋,“是不是有什么车在那里停过?”
“是啊。”对于昨天刚发生的事,老人还是记得的,“那人胆子也真大呢……下着雨,天都要黑了,还在那儿流连。不过也不奇怪吧,相原小姐是有名的美人,追求者众多,说是过来悼念她的话,也是情理之中。”
服部平次笑了笑:“下着雨,还赶着天黑来悼念心上人,这男人也真够深情的。”
工藤新一自然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问道:“那么您能描述一下您所看到的情况么?”
“哦,下雨前我从地里回来,那人就停着车在那儿了,戴着大墨镜,二三十岁吧,好像没有你高。”老人比划着工藤新一的个子,“我开始以为是警察,就没多在意。下雨的时候,我出来收东西,那人的车还在那儿停着,因为是白色的嘛,还是蛮显眼的。”
“前后大概待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吧,我记不清了。”
“那是什么样的车?”服部平次掏出本子开始记录。
“好像是本田的小型车,两厢。什么型号我可看不出来。”
服部平次和工藤新一对视一眼,看来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
靠近废屋,站在门口向内看去,内部空无一物,地上已经积了灰尘。
阳光射进来,倒也没觉得多么阴森恐怖。
“原本也是有些旧纸箱的,里面装一些废弃的农具啊,草绳什么的。案发后都被鉴识课搬走了,也没多少。”服部平次解释道。
“谁报案的呢?”
“本村村民。又是夏天,味道那么大。”
工藤新一伏下身躯,仔细看了看:“服部,这里有脚印。”
“那个男人昨天应该进来过。”服部平次翻找起本部的电话来,“让鉴识课来一趟吧。”
“太醒目了。”工藤新一突然感慨了一句,“重回案发现场,假如这个男人是凶手的话,昨天也被人撞见了,不怕暴露么?”
服部平次说道:“根据分析,这个变态杀人魔十分嚣张,根本不害怕留下什么痕迹,好像很笃定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一样,先让鉴识课来了再说吧。”
“能大致推测出凶手的情况么?”
“年龄在20至40之间,中等身材,非常普通,可能对自己的相貌有些自卑,内向,不擅长与人交流,有些偏执,对女性有很强的仇视,从事比较低端的行业或者无业,独居,也可能家庭不和睦。基本能推测出来的就这些。”
“倒和刚才那位老伯描述的人挺接近。”工藤新一沉吟片刻,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田埂上极目远眺,和服部平次昨天晚上给他看的卷宗里记录的差不多,这个金久村以农业种植为主,建有两个果蔬加工厂和一个花卉基地。
正等着鉴识课的人过来,服部平次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喂?灰原?什么事?”
“一大早你们就出门了?”
“哦,是啊,工藤昨晚就说今天要到A事件案发的金久村来看一下。”
“你们遇到步美没有?”
服部平次看了看工藤新一:“没有啊,怎么了?”
“步美早上就来找你们,说想跟着柯南参加调查。”
“你让她回东京嘛。”服部平次对那个都没说过几句话的江户川的小跟班谈不上什么耐心。
“她性子很执拗,可能过来找你们了。”灰原哀在电话那头顿了顿,“让工藤接电话吧。”
灰原哀将事情简单和工藤新一说了一遍:“步美从小胆子就不大,如果她来找你的话,你尽量将她说服回东京吧。”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挠挠头:“我尽量……”挂了电话,只觉得无比麻烦。
“同时被那么多人喜欢,感觉如何?”服部平次挂着坏笑,眯着眼睛看着他。
“烦呗……”工藤新一简直要把头皮挠下来了,“一个兰已经让我头大了,再来个步美,我真希望江户川柯南就是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就是工藤新一。”
服部平次忍不住哂笑了一声:“说的好像江户川真的存在,就会选择步美小朋友似的。”
“也是……”
“你和毛利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服部平次关心起好友来,“以前你俩分开一会,就是短讯发个没完,睡前还要打电话报平安晚安吻什么的……哎呦,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工藤新一乜斜着好友:“那也不是我主动要求的!”
“所以才奇怪啊,你来了两天了,你的手机就一直很安静,就算有人打给你,也是打给江户川的那个号吧。”原来服部平次早就发觉了不对,“是不是吵架了?把我这里当避难所了?”
工藤新一不想把事情始末说得那么详尽,何况牵扯到灰原哀这个无辜者,也实在不好,只挑了自己觉得关键的说:“我说去区役所登记入籍吧,正好她那天心情身体都不好,就把我拒绝了。”
“这算是你的求婚?”服部平次觉得意外。
“我们幼稚园就认识了,一直在一起,从小我也没想过以后的妻子会是别人。”工藤新一实话实说,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怅然。
“所以你就觉得结婚啊,不过是一纸婚书,一个户籍本改个名字,是世俗是虚名。”服部平次笑道,“工藤你怎么越活越乏味了呢?你17岁的时候满脑子想求婚,又是在你父母定情的地方安排烛光晚餐,又是追了几条街在大本钟下告白,我光听都觉得感动。怎么现在快34了,说得跟明天吃白米饭一样平淡。”
“有么?”工藤新一回忆了一下,实在不知道服部平次这些八卦过往是从哪儿听来的。
服部平次知道他记忆的问题又来了,无奈道:“过去的就不提了。求婚呢,哪有女人不需要玫瑰,下跪,钻戒,情话的?就算是灰原那种看起来没什么事能撼动得了心念的,你要是拿着钻戒去跟她求婚,她一转身肯定也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工藤新一听他这不伦不类的比方,脸色微微一变:“能不拿她开玩笑么。”
服部平次立刻改口:“那就说你家老板娘吧,你可以去问问她,本堂瑛佑跟她求婚的时候是什么情形。”
“服部……”工藤新一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故作深沉地说道,“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现在变得这么像园子。”
“刑事案件走访调查,你能听到的家长里短八卦新闻比这还不靠谱。”服部平次咧嘴一笑,回答得无懈可击,“女人嘛,三十多岁了,当然渴望家庭稳定。而你现在又是这个样子,难怪毛利小姐会觉得不安。”
“服部,你今天好像特别懂女人的心理啊。”工藤新一想起那天酒后哭号直骂自己是个大傻瓜的服部平次,终于起了疑心,“这些话是灰原和你说的吧?你们俩昨天趁我洗澡的时候就站在阳台上鬼鬼祟祟的。”
服部平次笑了笑,也不否认,但又无比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于情于理于责任,你都会选择这条路,但是作为朋友,我真心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就算在一起了,也要可以选一种彼此都能真正适应的生活方式。”
工藤新一想起这几年在美国的日子,深深一叹:“服部,我偶尔也突发奇想,如果能和你,还有灰原,每天就这样,说说案子,开开玩笑,高高兴兴地过下去……”
“你这算对我表白么?”服部平次实在觉得工藤新一这句话说得孩子气十足,像极了当年那个撒娇卖傻的七岁的江户川柯南。
“我跟你说心事呢!”
“这是不可能的啊……”服部平次也是慨然一叹,“我记得以前看到过一句话,人生就是一趟通往死亡的单程车,没有谁会陪着你,从头走到尾。我也好,灰原也好,早晚都要下车,当然你要是认为你的人生,开车的是毛利小姐,这句话似乎也可以改一改。”
工藤新一愣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觉得我怎么那么幼稚。”
“嘛,这说明你还保持一颗带有童趣的心。”
鉴识课的人终于来了,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吉田步美。
吉田步美一大早去服部家扑了个空,只得到警本部碰碰运气,恰好就遇到鉴识课的人出来,小姑娘三两句话就哄得对方相信自己是服部平次警部的好友,搭顺风车就过来了。
服部平次听完,一脸的佩服,暗叹这小姑娘不可貌相,然后退出几步,等着工藤新一被缠烦了再来出手解救。
工藤新一眉头轻皱,又不好多说什么:“步美你怎么来了?”
“来跟你参与调查啊。”吉田步美甜甜一笑。
“步美,我这是工作。”
吉田步美瞬间失神,眼中水光闪烁:“柯南你总是这样,我知道我没有小哀博学聪明,没有小兰姐姐会空手道,但是步美也有步美的长处啊。”
“步美,你真的不要这样……”工藤新一对着哭泣的女孩子就束手无策,脑袋打结。
吉田步美揉揉眼睛,竭力笑了起来:“没事的,我知道。柯南,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你说。”
“这周日,园子姐姐家的铃木药妆,要在京都正式召开发布会,之后还有招待晚宴。”吉田步美说道,“园子姐姐给了我邀请函,我知道光彦和他的未婚妻也会去……所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工藤新一听她说完,心中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要找自己去跟光彦示威啊,指着服部平次说道:“去是可以啊,不过平次哥哥能不能一起去啊?”
服部平次听他这一声“平次哥哥”,唤得极尽装傻之能事,不由得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好啊好啊,我再跟园子姐姐说一声,让小哀也一起来吧?研发组有不少西帝的教授,和小哀都认识呢。”吉田步美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鉴识课的动作也还快,没到正午已经完成现场证据采集了。大家正准备返程,吉田步美突然“咦”了一声:“柯南,你看那儿。”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不远的地方,有一处苍蝇成群飞舞。
工藤新一心中升起一缕不祥的预感,暗道一声不妙,和服部平次换了个眼色,几乎是同时飞奔出去。
茅草掩映的沟渠内,躺着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女尸,一个红底金字铭刻着“C”的钥匙挂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跟在他们身后的吉田步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 * * * * * * * * * * *
工藤新一实在觉得灰原哀的心肠冷得不像个正常女人。
刚从法医解剖台上下来,还能如此淡定自若地坐在西帝的餐厅里吃午饭,在工藤新一认识的人里,可能连佐藤美和子都做不到。
但是又不得暗暗佩服她。
不过这时候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发什么感佩之言,远山若叶正在一旁的椅子上爬上爬下。工藤新一一只手抓着她的衣袖,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掉下去。
“结果怎么样?”工藤新一问的自然是尸检情况,虽然A&M即将易主,但灰原哀还是可以争取到去西帝附属医院参与法医解剖的机会。
“老样子。才三天,你也太着急了。”灰原哀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蛋包饭,“怎么是你带着若叶?服部呢?”
“服部夫人和远山夫人一起来了,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服部谈。”工藤新一看了看远山若叶,“所以叫我暂时帮忙带她出来转转。”
“所以就转到我这里来了。”灰原哀叹了口气,“抱歉了,我没时间带她,下午还要去实验室化验样本。”
“灰原姐姐,你心情不好么?”远山若叶的直觉相当精准,“刚才去你那儿,有个大叔在和你吵架,让你不高兴了?”
“怎么回事?”工藤新一也很想知道,刚才的那一幕,他极难得地见到了真正发怒的灰原哀。
“A&M现在大不如前了,不少人都在想着今后的去向,不知道山中教授今天过来做什么。我以前听人说过,他有过收取他人钱财擅自修改鉴定结果的不良前科,所以难免有点警觉。”灰原哀放下勺子,淡淡的语气中倒听不出有什么怒意。
工藤新一知道她这段时间在学校境况不佳,但是她本人也从来不详说,被问及的时候也总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倒让他觉得任何援助都是多余,更何况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工藤柯南!”远山若叶捏着工藤新一的脸,“想不想知道我妈妈和服部阿姨找平次哥哥要聊什么?”
工藤新一好不容易从她手下挣脱,揉着自己的脸,推了推眼镜说道:“都说了我叫江户川柯南,我不姓工藤。”
“骗人!”远山若叶嘟着嘴,“明明长得一样嘛,不就是多了副眼镜?”
工藤新一不去理她,觉得小姑娘真是犀利得可怕,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灰原哀。
“侦探徽章?”
“步美给的,她弟弟负责修理了一下。”工藤新一解释道,“她让我带一个给你。”
“真令人怀念啊。”灰原哀的表情现出少有的欣喜和柔和,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好,“看来步美的弟弟,是一个不输于博士的小天才呢。”
远山若叶有些不服气,探过脑袋,仰着小脸:“灰原姐姐,若叶也要你夸!”
“你呀!”灰原哀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你最可爱了!长大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嘻嘻嘻。”远山若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狠狠吮吸了一口果汁,“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妈妈和服部阿姨,今天是来找平次哥哥逼婚的。”
“哦?给安排相亲么?”工藤新一心想,以服部平次的年纪,被逼婚也是正常。
“不是哦。”远山若叶认真喝着果汁。
“总不会是和你吧。”工藤新一笑着揶揄这个五岁的孩子。
远山若叶砸吧着嘴,回味着甜甜的感觉,说道:“是逼他和灰原姐姐结婚啊。而且我现在觉得你比较帅。”
工藤新一心里猛地炸了一个雷。
明明……明明他一早也做过这种推想,他甚至不止一次地肖想过,他们俩能走到一起也不错,甚至他不止一次地试探过,窥视过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明明是给服部换个睡衣都会脸红的关系……怎么就……
忍不住伸手松了松领口,工藤新一只觉得没来由的气闷。
有病!工藤新一暗骂自己一句,自己到底有什么立场感到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服部心中,从来就只有远山和叶一个人,所以为灰原感到不平么?
工藤新一将目光投向灰原哀,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灰原哀在骤然失神后,很快恢复了平常的表情,只是一口一口,继续慢慢地享用午餐。
“你下午不如带若叶去光彦那儿吧。”沉默良久后,灰原哀终于开口,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啊?”
“因为C事件发现的尸体高度腐烂,光靠尸检无法确定具体死亡时间,所以有一部分样本送到光彦和他未婚妻所在的实验室了,要对死者鼻腔内的花粉进行分析。”工作,谈的还是工作。
一贯热衷于追查案件真相的工藤新一,心里却是没来由的失落:“哦……这样啊……”
灰原哀抚摸着若叶的小脑袋,和蔼地说道:“我的朋友光彦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植物园,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小若叶想不想去看看?”
“想——”稚嫩的声音把尾音拖得老长。
* * * * * * * * * * * *
牵着若叶小小的手,工藤新一在路上一言不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工藤柯南。”若叶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道,“你好像不高兴?”
“没有啊……”
“明明就是不高兴。是听到我刚才说的话,感到失恋了么?”
“什么失恋?!我有……女朋友了……”
“那太可惜了……我还想追你呢……”
工藤新一听了她的话,苦笑道:“小鬼,你就这么放弃了么?对你的平次哥哥?”
“命运的错,时间的错。”远山若叶突然人小鬼大的深沉了,“不放弃怎么办?”
“你真的只有五岁么?”
“你喜欢灰原姐姐?”远山若叶才不管对方的提问呢。
“不……我有女朋友了……”
“那你喜欢的就是平次哥哥了!”
“小鬼……”工藤新一十分无奈。
“什么事?工藤柯南?”
“不要叫我工藤柯南!”
“那你也别叫我小鬼。”远山若叶仰头说道,“把你的手机给我玩一会,我就告诉你一句话。”
工藤新一无奈地掏出手机,能让她安静一会也是好的。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开始在屏幕上不停点点戳戳,说道:“安啦,如果老太太们的逼婚有用,平次哥哥早就是我的了。”
圆谷光彦已经从东京正式到了京都,工作地点就在西帝校园内一处僻静的地方。
接到灰原哀的电话,圆谷光彦和未婚妻清田绫子都很高兴,早早泡了好茶,准备好点心,等待故友江户川柯南的到来。
老同学见面,也就是先叙旧。不过圆谷光彦倒不执着于追问江户川柯南这些年在哪里,做什么。远山若叶在一旁专注地大战僵尸,安静乖觉得很。
“小妹妹,一直玩手机游戏,对眼睛可不好哦。”圆谷光彦的未婚妻,清田绫子,是一个温柔的植物学研究者,不时需要到野外工作,也是忙里偷闲帮忙做一次花粉分析。“不如我看看我们这里的植物吧。”
既然来了,工藤新一也不好推辞,只好跟在后面东张西望。
清田绫子牵着远山若叶的手,指着不远处几株开白色小花的植物讲了起来:“呐,这个叫醉鱼草,很神奇哦。”
“醉鱼草,蝴蝶的蜜源植物。”工藤新一也算博学,跟在身后和圆谷光彦并排而立,“植物学家和你这个昆虫学家,倒也很合适啊。”
圆谷光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绫子经常要去野外工作,环境艰苦,社交圈也小,但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志同道合的缘分。”
“婚礼定在下半年,秋天吧,具体日期还在看。”圆谷光彦说道,“柯南,到时候带女朋友一起来吧?”
“哦……好。”工藤新一含含混混地应了下来,一想到毛利兰,真希望到今年秋天的时候,自己可以恢复成原来的身体。不过也因为怎么变都还是成年人,心情倒不是很焦急。
“哎呦!”忽听前面远山若叶一声惊呼,原来清田绫子取下几朵醉鱼草的花朵,揉碎了丢在小鱼池里,小鱼们争相竞食,一条条上下起伏,跟醉了一样。
“鱼死了?”远山若叶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忍。
“不,只是被麻醉了哦。”清田绫子解释道。
“那你不会被麻醉么?”
“从花朵里直接揉取的,达不到那么高的纯度,但是如果达到一定的剂量,人的神经也会有麻痹的感觉。”
工藤新一接过圆谷光彦递过来的分析报告,还没打开看,那边远山若叶的惊呼声又响了起来,循着声音望去,但见她的面前是一盆形状怪异的桃红色花朵,叶子很像牡丹,但花朵远远望去,就像挂着血滴的心一般。
“这叫华鬘草。有的国家也叫它做‘破碎的心’。”
远山若叶听得啧啧称奇,工藤新一觉得灰原哀的建议没错,小孩子还是应该远离手机游戏,多长长见识。
“不要碰哦,这个也是有毒的。”清田绫子温柔的声音及时阻止了远山若叶想伸出去抚摸花朵的小手。
望着那奇异的花朵,想着它特别的名字,工藤新一脑海中闪过一段曾经看过的美国作家Jerome David Salinger的短篇作品《The heartof a broken story》中的一段话:
“There are some people who think love is sexand marriage and six o’clock-kisses and children, and perhaps it is, Miss ShirleyLester. But do you know what I think?
I think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有些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雪莉·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认为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当时就不大明白的话,不知道此时此刻为何又冒了出来。
“哈,有毒的植物还真多。”工藤新一竭力抛开心中杂念,推了推沉重的黑框眼镜,翻阅起分析报告来。
“植物就是这么神奇。”清田绫子声音仍旧十分温柔,只是颇为植物鸣不平,“但是植物不会主动去伤害人。”
工藤新一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喜欢坐在研究室里搞着看起来死气沉沉的科研工作了。
那边给小若叶讲故事的声音却没有停,这次却换成了圆谷光彦。
“……这个啊,叫钟花,花语是——妒忌。”
“有故事么?”
“那就说一个《道成寺钟》的故事吧。”
“啊呀,这个故事啊,我记得我小时候看过的是人形净琉璃剧呢。”清田绫子叹道,“不过光彦君,这个故事对孩子来说,是不是太可怕了?”
“若叶要听!若叶五岁了!不是小孩子!”
似是拗不过她,圆谷光彦啜了一口茶,说了起来。
故事说的是,一个姑娘爱上了一个僧人,但是僧人一心向佛,断然拒绝了姑娘的情意。姑娘却不死心,千里迢迢追爱而去。姑娘一路吃了不少苦,等追到僧人时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僧人抢先上船渡过大河,姑娘则变成了大蛇穷追不舍。走投无路的僧人只好躲藏在道成寺的大钟内,遍寻不得爱侣的姑娘只好以蛇身缠住大钟,燃起火来,将自己连同钟里的爱人,都化作了灰烬。
故事说完,一阵寂静,远山若叶抖了抖,抓住工藤新一的衣袖,靠得紧紧的。
清田绫子不禁嗔怪起未婚夫来:“你看你,这种奇谈故事怎么合适讲给孩子听?把若叶吓到了吧?”
工藤新一抚摸小姑娘的头,柔声安抚她:“不用怕,故事而已。”
合上检测报告,工藤新一对着清田绫子问道:“我没记错的话,钟花这种植物,好像不在这个季节开的啊。”
清田绫子笑道:“在野外自然不可能,这种花原产不是日本,但是现在园艺种植技术十分发达,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得到西瓜,想要花什么时候开,就更是小菜一碟了。”
工藤新一心头一亮!唇边不由得挑起一抹笑意,掏出手机给服部平次发去一条短讯。
【我有新线索了。】
* * * * * * * * * * * *
“胡枝子、桔梗、龙胆、木绣球、铃兰、玫瑰、菊花、马蹄莲、鸢尾、飞燕草、圣诞红、蝴蝶兰……你看,在死者的体内居然检测出了这么多花粉,说明什么?”工藤新一一口气数完检测报告上的植物名,不待身边的黑皮肤刑警作答,自己给出了答案,“C事件大致可以确定发生在B、D之间,那么同时会出现这么多季节不同的花粉,可见C事件的受害人,死亡前24小时,在一个能同时存在这么多花卉的地方逗留过一段时间——不是花店,就是花圃!死者生前说不定就在这些地方工作过,服部,顺着这条信息去查尸源吧!”
“工藤……”
“对了,金久村那个老伯所说的男子,其实到废屋未必就是来吊念相原宁宁或者回忆作案过程的,难道你不觉得他更像是到金久村来抛尸的。服部,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工藤……”服部平次忍不住要打断他,“我说你……”
“既然现在已经可以看得出事件的顺序性,字母所代表的意义,必然也就是时间顺序而不是名字,步美提到的那个出田英树,也就不用再浪费时间查下去了。”工藤新一拿起手机,“我给越水打个电话。”
“工藤!”服部平次忍不住大声喝断他的滔滔不绝,“你今天的话怎么那么多?!”
“工作啊工作,我在和你分析案情呢!”工藤新一笑了起来,脸上闪烁着奇异的兴奋。
“工藤……”服部平次的语气反倒平静下来,“这些话你在电话里都对我说过了。”
“啊?是么?”
“DNA比对已经去做了,初步尸检判断死者可能是东南亚人,面部复原也可以尽快做好。你在现场发现一张被剪碎的短期女子大学的餐卡,已经将协查令发到京都的各女子短大了。”服部平次叹道,“工藤,这些我刚才也都和你说过了。”
“哦……是么……”
“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服部平次看着眼神有些迷离的好友,又道,“还是说,你因为我妈妈她们的到来,心绪不宁了?”
从圆谷光彦和清田绫子的工作室回来,工藤新一正遇上从服部平次住所出来的服部静华女士和远山太太。
彼此简单招呼和自我介绍后,远山太太将小女儿交给服部静华,要求和他单独聊几句。
“江户川柯南,我知道你。和叶念书的时候经常会提到,说你是非常聪明,和平次也很投缘。”远山太太已经年过半百,提到已经离世多年的长女,神情中不免有几分悲伤,但看到活泼可爱的小女儿,又是心有慰籍。
工藤新一笑着点点头:“和叶姐姐和平次哥哥,都是我的好朋友。”
“哎……”远山太太叹道,“我是看着平次长大的,即便他做不成我家的女婿,我也在心里把他当做儿子一般看待。我们毕竟老了,也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是做父母的,都是希望子女过得好的。”远山太太沉默半晌,似是在琢磨究竟应该怎样说下去,良久道:“江户川君,你觉得灰原小姐是怎样的人?”
“啊?她啊……一个很好的人。”工藤新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灰原小姐虽然年轻,但那时候就是和叶的大学的讲师。和叶走了之后,她也经常来看望我。她话虽然不多,但是心地却非常好。如果没有她,就没有若叶,我的余生,也不知道将怎样度过。”
“啊?”工藤新一很是莫名,却听远山太太继续说了下去。“若叶是试管婴儿。和叶走的时候,我已经五十二岁了,怀若叶的时候属于高危人群,多亏了灰原小姐帮忙度过许多难关。”
工藤新一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和旧友们叙旧闲聊的时候,有听谁提过,圆谷光彦的姐姐朝美嫁给了新出医生,好像就在东京从事这类生命科学的工作。
“这些年,平次因为工作的缘故就留在了京都,也因为忙工作,生活圈很小,交好的女性朋友也只有灰原小姐一个,也听服部夫人提过,他们俩彼此都很照顾对方。这么多年了,彼此也不讨厌,灰原小姐又那么漂亮……”
“阿姨,我觉得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
“是啊,但是他们两个现在不是住在一起了么?”
“啊……这个是因为……”工藤新一苦笑了起来,一想起这桩误会的始作俑者是自己,真是百口莫辩。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和叶的缘故,平次一直无法敞开心扉,彻底接受灰原小姐呢?”
“可能要问他本人吧。”
“如果真是那样,我,还有和叶的爸爸,会心中不安的。”远山太太长叹一声,“平次已经三十三岁了……”
远山太太又道:“我们也找过私家侦探调查过灰原小姐的事,其实家世如何并不重要,我,服部太太,都非常满意她的人品。所以,江户川君,我知道年轻人不大愿意搀和别人的私事,但是作为平次的朋友,作为灰原小姐的朋友,希望你可以适时地促成他们的姻缘。”
工藤新一沉默了。他不擅长和上了年纪的妇人谈话,但听到远山太太真真切切地在担忧好友们的人生,被现实撞击下,心中梗塞住的,是各式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是他又能拒绝这样诚恳真挚的拜托么?
“我……尽力……”
从方才的对话中回味过来,工藤新一觉得今天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取下眼镜,揉揉太阳穴,抬头望天,似是一场大雨又要到来。“服部,你妈妈她们呢?”
“带着若叶回大阪了。”
“她们和你说的事,你怎么考虑的?”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插手别人的感情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嘛,工藤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的,如果你想知道,等案子结束后,我会告诉你。”
“不……这不是我的风格。”工藤新一显然指的是窥视好友私隐这件事,“服部,陪我去芙纱绘吧。”
“两个大男人逛奢侈品店?”
“去买戒指。”
“做什么?”
“求婚。”工藤新一答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翻找起通讯录来,“把步美也叫上吧,毕竟是女孩子,审美会和我们不一样。”
* * * * * * * * * * * *
周日的晚上,京都王子酒店,铃木药妆的新闻发布会非常成功,据试用者反馈,产品的效果超乎想象,负责人京极园子当场宣布,铃木药妆的下一步是进军保健品市场,等药品批文下来,就可以投入生产。想来明日大盘一开,铃木财团的股票又要应声而涨了。
招待晚宴其实就是一场冷餐酒会,吃什么怎么吃都是次要的,关键是社会名流们举着酒杯不停穿梭,联络生意上的感情,拓展社交人脉。
反正都是陪客,且都不喜欢这类场面,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两个人站在一边端着酒杯聊着天。
“你确定你要用那枚钻戒向毛利小姐求婚?”
工藤新一将手伸进裤袋,捏了捏小小的盒子,沉声道:“是兰喜欢的品牌,现货的指围正也合适。而且不是你说的么?粉红蔷薇,花语是‘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服部平次笑道:“你觉得合适就好。可别说是我帮你挑中的。”
“反正结婚戒指还会重新买……”
“记得成功之后还钱,我的信用卡都被你刷爆了。”
“服部你需要的话,下次过去用我的会员卡可以打折。”
“哈。”服部平次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摇曳不定,“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工藤新一看着不远处的毛利兰,一席她心爱的酒红色晚礼服长裙,衬得她明眸皓齿肤色胜雪,数日不见,倒是更加年轻漂亮了。一想到今天就要正式跟她求婚,他攥着首饰盒的手心,居然渗出汗来。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叫步美的小姑娘,真的不介意么?那天挑戒指的时候,我看她听到你说是要送给女朋友求婚的时候,那表情差点就哭出来了。”言毕,二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移到另一处,装点得明艳活泼的步美,正和衣着淡雅的灰原哀聊着天。灰原哀身后数步,就是圆谷光彦及其未婚妻——和光彦的姐姐姐夫新出夫妇谈天说地。当日小岛元太形容圆谷光彦吉田步美这对昔日情侣早已是王不见王势同水火,自然是夸张了,但裂痕一旦产生,就再难弥补。
工藤新一灌了一口酒,说道:“黄水晶,又是玫瑰花的造型,意味着拒绝爱意,昨天作为答谢买给步美的手链,她今天就戴着了,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杯中酒尽,工藤新一预备向毛利兰走去:“服部,今晚我就不回你那儿住了。”以江户川柯南现在的身份,自然不能轰轰烈烈在大庭广众之下单膝跪地求婚接吻,自然只能是在散席后关起房门来慢慢说。
“Good luck!”服部平次举杯祝福。
毛利兰早就对男友望穿秋水,但奈何园子太热情,拉着她的手说个没完,眼见着年轻帅气的男友走了过来,毛利兰欣慰激动之余,更多的又是一种苦涩。
工藤新一离她还有数米之远,就能听到园子的高谈阔论,无外乎又是在帮着闺蜜斥责那个一遇到案子就什么都不管不顾抛下女友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推理狂人工藤新一。
“我京极园子亲自给他打电话,要他今晚务必出席,居然也不给面子!犯人的面子永远比亲友大么?”
工藤新一听到这句嘴角直抽搐,横竖在园子那里他就是个负心薄情的千古罪人。
毛利兰看了工藤新一一眼,温柔体贴道:“园子,别这么说,新一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正义。”
“小兰……”园子叹了一声,摇摇手指,传授起御夫之道来,“你真是太天真了。任性是女友的专利啊,何况又不是让你无理取闹。要知道,春天的猫要是离开了家,很可能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哦。”
毛利兰默然不语地垂下头去,双目怔怔望着手中的酒杯。
片刻沉寂后,工藤新一只觉得毛利兰缓缓抬头,与他四目相接,目光中柔肠百结,却看得他进亦不是,退亦不是,在数米开外定住脚步。
“啊!小鬼!”园子顺着闺蜜的目光,终于发现了戴着金丝框眼镜,斯斯文文立在那里的江户川柯南,“没想到你也回来了嘛。真是岁月催人老,老觉得你还是那个只到兰膝盖的四眼小鬼,现在也有女朋友了啊?”园子看了一眼吉田步美,一张口就是关心起他的个人感情来。
工藤新一只是尴尬地笑笑,听园子继续揶揄着自己:“摘了眼镜还真是像透了那个推理狂魔,不过你可要学好,千万别学着那个工藤新一,有了案子就忘了老婆!”平白无故听了一顿数落,工藤新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捏着首饰盒的手也在裤带中暗暗松开了。
“哎,你是柯南,江户川柯南对吧?”一个年轻貌美举止优雅的女子,在吉田步美的引领下走到工藤新一面前。
“你是……”工藤新一对这么频繁的旧友出现有些吃不消,江户川时代他到底认识了多少小鬼头?
“柯南,她是松中百合子啊。你还记得么?我们少年侦探团曾经接到过的委托,帮百合子寻找曾祖父伊势川先生留下的遗产的。”吉田步美说了半天,工藤新一一点印象都没有,想起来的是在那个青色古堡的历险,为避免说错,干脆装作在沉思。
“是天使之馆,我们几个还在那里住过一晚。百合子的父亲就是当时那里的管家钟先生。”还好灰原哀及时出来替他解围,“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步美介绍,我也快想不起来了,大侦探办了那么多案子,又是刚回来,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松中百合子温婉浅笑,也不介意:“没关系啊,如果不是步美,我也快认不出你们了呢。”
“哎,我记得后来天使之馆被改成主题游乐园了,现在怎么样了?”圆谷光彦记性倒好,认出故人,也凑了过来。吉田步美一看是他,立刻扭过身去,虽然不至于马上就走,但却是保持了高度的对立。
松中百合子并非全无觉察,可也不好多说什么,笑道:“地方太偏僻,我和父亲也没有什么经商头脑,开了几年后亏损太厉害了,只好关闭了。前阵子多亏了步美帮忙联络了一些可靠的地产中介,把我们名下一些不良不动产或卖或租,总算不至于赔得太惨。”松中百合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也不见寻常生意人的狡黠和名门淑媛的傲气,恰似一朵水中百合,纯白无暇。
圆谷光彦对吉田步美的背影视若无睹,听完只叹了一声可惜。
觥筹交错之际,工藤新一扫了一遍全场,倒没见到木村诚,找了个机会将灰原哀拉到大厅外的阳台上,询问情况:“灰原,我记得铃木药妆这个项目,好像是和木村制药合作的,怎么发布会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木村夫妇呢?”
灰原哀叹道:“和木村制药的合作终止了呗。”指着那边一个和铃木社长正相谈甚欢的学者样的男子,继道:“那个人你还有印象么?山中宏夫教授,原来研发组的组长,和木村诚差一点就成翁婿的那位,现在已经是铃木药妆的独立项目负责人了。”
“就是那天在A&M和你争执过的山中教授?”工藤新一迅速将信息串联起来,大致能描摹出事情的始末,为了女儿和合作者反目,也不意外。
灰原哀点点头:“这些我倒不在意,利益相关的事,哪里有永远的朋友?倒是智美……”
“木村太太?你以前的学生?”
“听光彦的姐姐说,木村诚被山中教授暗算后,股票大跌,木村制药市值蒸发了1/3,木村婚礼上就发生命案,又遇到这种事,心情不顺遂,在家一言不和就对智美拳脚相向。”
工藤新一听得眉头直皱,木村诚性格偏执小气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对本应是挚爱的妻子也如此,想想真为木村智美十分不值,更何况新婚当日就失去至亲的妹妹,难道她就不是受害者么?
“找个律师吧。”工藤新一给出自己的建议,“兰的妈妈,妃律师,在家庭暴力导致的离婚官司上,还没有败诉过。”
“我也这么想。”灰原哀无奈道,“但是智美有些认命了……”
“婚姻啊……”叹息中,工藤新一想到木村婚礼当日发生的种种,再想到妃英里和毛利小五郎这对怨偶,继而就神奇地发散到了自己和毛利兰、服部平次和灰原哀这两对身上。工藤新一稍一转身,裤袋里的首饰盒就擦着衣料动了动。
“灰原……”工藤新一犹豫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你喜欢服部么?”
月色灯影下,但见眼前的女子怔了怔,凝望着他的眼中,一片冰蓝好像柔得要化开一般,良久,她淡淡笑道:“我喜欢的人,是个大侦探。”
工藤新一得到了答案,回首看了看在大厅中有意无意注视着他们的服部平次。却听她继道:“他是一个充满了正义感的人,阳光又乐观。”
“他……待你好么?”
“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给予了我亲情和友情。即便日后我再次一无所有,凭藉他所给予的光,我也能勇敢地走下去。”
“你就不在乎他心里有别人?”工藤新一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涩。
灰原哀并不去看他,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些年,我看着他那些不能与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相见的痛苦,我就决定,这一生,都不要成为他心理上的负担。”灰原哀的话一向不多,但这些似是在心中盘桓许久,脱口而出,不带丝毫犹豫。
工藤新一对着服部平次的方向举杯遥祝:“有你这样的知己,他真的很幸福。”
灰原哀笑了起来,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毛利兰,说道:“有这样的青梅竹马,你也很幸福啊。”言毕,退后几步,微笑着和毛利兰打了个招呼,将阳台留给了他们。
眼看着女友迫近自己,工藤新一的嘴角虽仍噙着笑意,却不觉后退了几步:“兰,一会我有事和你说,等散席之后……”
毛利兰却不做声,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微微有些颤抖。
工藤新一觉出气氛不对,但又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她,以江户川柯南的身份,他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公开和她怎样亲密,她应该能理解吧。
“兰,你怎么了?是冷么?”
“新一……”毛利兰捏着那张纸的手攥得更紧了,“没什么……”
“柯南,小兰姐姐。”吉田步美走了过来,给他们一人端了一份草莓芝士蛋糕,“很好吃哦,我看你们只喝酒不吃东西,就给你们拿过来了。咦,小兰姐姐,你怎么哭了?”
毛利兰侧过身去,擦了擦就要掉下来的眼泪,勉强笑道:“没什么,眼睛里进沙子了。”
“是不是因为新一哥哥今天没来,太思念他了?”吉田步美安慰她道,“新一哥哥肯定是太投入工作了,侦探就是这样的,对吧,柯南?你们SU侦探社应该还好吧?”
“SU侦探社?”毛利兰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满脸的疑惑。
“是啊,小兰姐姐你不知道么?”吉田步美继道,“柯南他啊,现在已经是SU侦探社的探员了,这个侦探社是世良真纯姐姐开的哦,现在应该是本堂太太了。”
“啊……居然是她!”毛利兰听到旧友的名字,未作多想,一声低呼后,面色一黯。
“对了,柯南,你不是说今天要求婚的么?你新买的戒指呢?”
“戒指?”毛利兰想到方才工藤新一和灰原哀两个人在阳台上独处,心中狐疑更甚。
“小兰姐姐不知道么?前天,我,还有平次哥哥,陪着柯南去买了一枚芙纱绘的戒指啊。柯南说他要向女朋友求婚。小兰姐姐一定见过柯南的女朋友吧?藏得太好了,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呢。”吉田步美说罢,心无芥蒂地笑了起来。
“是你帮着试的么?”毛利兰问道,“小哀没一起去?”
“小哀没去,我帮着试的,我戴稍大了点,到底不是给我准备的。”吉田步美笑意中,带了点遗憾。
“啊,小兰,原来你在这儿啊。”穿着晚礼服的毛利小五郎姗姗来迟,寻遍全场后终于在这里发现了女儿,还有昔日寄住过的眼镜小鬼。灰原哀远远地看到几个人神情古怪,走过去找了个借口将吉田步美拉走。
“毛利叔叔,你好。”工藤新一觉得自己实在太累了,再这么下去迟早精神分裂,但还得打起精神先把眼前应付过去。
“之前就听小兰说你回日本了。”毛利小五郎一贯不大喜欢江户川柯南,更何况他长得越来越像自己的准女婿工藤新一,“还真是像啊,走出去的话,说是亲兄弟,都有人信吧。可恶,工藤新一那个臭小子今天不敢来见我了么?”毛利小五郎嘟囔了几句,无外乎就是抱怨工藤新一目中无人,上次在京都自己拿出诚意来想和他小聚一下,都没来应约。
“爸爸,那次新一有急事。”
“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毛利小五郎眉头一挑,尽是不满,看着女儿的神情,不禁有些心疼,“兰,怎么不高兴?说出来,爸爸给你出气。”
“不……没事……”毛利兰只是摇着头,捏着纸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毛利小五郎再粗心大意,也看出女儿不对劲,掰开她的手,将皱巴巴的纸展开,原来是一张账单。
一张在京都的风月场所消费的账单。
毛利小五郎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什么来:“原来是为这个啊!只是让那小子帮我付了一次账单,至于他今天不来见我么?”
“什么?!爸爸你是说……”毛利兰迅速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啊,上次在京都,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的么?结果工藤那小子没来,委托人就请我去消遣了,结账的时候我想总不能老让别人付账,就以那小子的名义签了单。何况只是看看歌舞表演,没那么严重吧。”毛利小五郎觉得女儿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对于成年人这样的娱乐活动,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爸爸,你这样会让我和新一很烦恼!”毛利兰把工藤新一晾在一边,一想起父女俩相依为命的那些年,父亲总是要去赌马,心中积压着的不满,忍不住喷发了出来。
“烦恼?什么烦恼?”毛利小五郎自觉无心无愧,“即便是老年人,一样也需要情感慰藉,你又不经常在家。”
“您要是觉得寂寞,可以养宠物啊。”
“算了,兰,我不想和你在这里吵。”毛利小五郎收起哄着女儿的笑容,“在别人家都不能算是什么事,为什么到我们家就这么多事?”
“您这样,让新一怎么想?”
“你以为工藤新一就不会有什么杂念么?他说不定做的更出格呢!”毛利小五郎的脾气本也谈不上好,和女儿吵上两句也是工藤新一见惯了的,“兰,你想过没有?你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认认真真提过结婚的事么?他在白白耗费你的青春!”
工藤新一浑身一震,正要出口辩解,但听毛利兰说道:“不,不是这样的,新一他……新一……”
“新一新一新一新一!”毛利小五郎终于黑下脸来,“除开新一,你能不能念叨点别的?兰,爸爸不能保护你一辈子,很多事你自己想想清楚,不要弄到最后,重蹈我和你妈妈的覆辙。”
* * * * * * * * * * * *
本以为回到房间,毛利兰就会如同往常一样,将情绪倾泻出来,但出乎工藤新一的意料,安静得让他有些害怕。
将那张皱巴巴的账单撕碎了扔进纸篓,工藤新一脱下西装,解开领带走到她旁边坐下来,预备求婚的戒指,还在裤兜里揣着。
“兰……”原本筹划了不少求婚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工藤新一用手搓搓脸,继道:“从今天你见到我第一眼开始,你就憋了很多话想问我,是不是?”
“新一……”
“你有话就直接问啊,你这样不觉得辛苦么?”工藤新一从来不会,也不想和她用多可怕的声音来说话。
“新一……”毛利兰坐在一旁,侧着身子,垂着头。
“你是不是很介意我加入SU侦探社却没和你及时说?你是不是以为我舍弃你在京都的风月场所流连忘返?”工藤新一道破她的心事,“你有疑问你大可以说出来,难道我还会不回答你么?”
“你总会有很好的理由……”
“啊?”
“每一次,你都有很好的理由,不管去哪儿,做什么,都不要和我商议,只要你做了决定,我跟着你做,总是不会错。”
“啊?”工藤新一不否认她的话,但这不就是他们相处的模式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今天觉得哪儿不对了?“兰,那张账单,都没有我的签名,只要仔细看一下,也知道有蹊跷了吧?加入SU侦探社,这件事说来话长,事有凑巧……”
“新一……我好怀念在美国的生活啊。”
“啊?”工藤新一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她到底听进去多少。
“那时候,只有我和你,我们在一起,相依为命,多好。”毛利兰背对着他,喃喃自语道。
“兰,决定回来是你先提出来的。”工藤新一等了半天,不见女友出声回答,起身过去,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正要继续长篇大论,忽见她手里捏着一张照片,专注出神地看着。
那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一个酷似自己的男子,一个酷似毛利兰的女子,还有一个酷似小柯南的孩子。
工藤新一瞳孔倏然放大:“兰!这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男人,现在在哪儿?!”
“你是在怀疑我么?!这么多年了,就算在你毫无音讯的时候,我也没有背叛过你!即便当年麻美学姐自称是你的女友的时候,我也没有背叛过你!”
“啊?!”工藤新一这才反应过来,女友把自己的意思误解了,忙解释道,“兰,这个人,你应该见过的,就是怪盗基德,他长得和我非常像。”
“那和我有关系么……”毛利兰颤抖着,死死捏着照片不肯松手。
“兰,基德是个大盗……”工藤新一试图对女友晓之以法理,却被她生生打断:“即便他就是个大盗,也比你懂得安慰人心!”
毛利兰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新一,这样的我,你一定很讨厌吧。这样的脸,一定很老很丑对吧?”
“我从来没有过……”
“那你敢不敢当着步美的面,拉着我的手说,步美,这个毛利兰,就是我的女朋友?”
“兰,你明知道江户川柯南是我的秘密。”
“是不可以,还是不想?江户川柯南当然要配灰原哀那样美丽聪明的女人。”
工藤新一心中郁闷无比,只觉得和她在这些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灰原爱的人是服部。”
“到了今天你还拿服部君来做挡箭牌!”
“她自己对我说的。”
“服部君心里只有和叶,比起你,比起爸爸,他都要专情得多!”
“就算他心里只有和叶,我们谁也不能阻止他开始新的生活啊!难道要抱着回忆守一辈子,才是我们的朋友服部平次么?”工藤新一再强大的控制力,也禁不住有些生气。
“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如果我毛利兰死了,谁也没法阻止你开始新的生活?”毛利兰忽然站起来,冲向阳台。
工藤新一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抱在怀里:“我不会让你死。”
怀中之人不住耸动,泪雨滂沱:“新一……你知道么……爸爸和妈妈,前几天已经离婚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我再也没有家了……”
“兰……”工藤新一将毛利兰紧紧圈在怀里,安慰人方面他向来是说的少做的多,技巧笨拙,而怀中的毛利兰,又恰恰是个需要言语抚慰的。
一时间,竟然寂静如死。
毛利兰抽噎道:“新一,爸爸妈妈的事,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帮帮他们吧,青梅竹马的感情,他们一定也是还想复合的,你说对么?”
工藤新一略一沉吟,只觉得以妃英里的性格,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过的,面对毛利兰的问题,他不敢逃避又不想撒谎:“兰,老一辈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毛利兰猛地将他推开,怔怔地望着男友。因为自幼练习空手道,她的手劲远大于常人,工藤新一经不住她这忽如其来的袭击,一个踉跄跌坐在床上。
“工藤新一,我没想到,你这么不关心我的父母!”
“兰,这不是关心不关心的问题。”工藤新一心中愈加烦躁,压抑着情绪说道,“是,他们感情确实很深,但是不合不分那么多年,这样对彼此真的好么?兰,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所经历的,见识的,只会比我们更多,为什么不能从他们的角度去想想呢?而且,兰,假如我们也有子女,孩子总要干涉我们之间的事,你也会觉得为难吧?”
“孩子……”毛利兰冷笑了一下,“我在东京,找光彦的姐姐做过检查了,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的原因。但是,工藤新一,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想要孩子?!”
工藤新一一个气结,不知道话题到底是怎么被带到这么诡异的地步,愣在原地,看她摔门而去:“新一,时至今日,我还是深深,深深地爱着你,所以我以前不想,现在不想,今后也不想说分手。但是,在有些问题没想清楚之前,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 * * * * * * * * * * *
“哎……真是……”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一股冲人的酒味只逼得服部平次皱眉,看着满地的狼藉,这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像要被拆了一样,“这简直就是犯罪现场。”
“服部!快来帮忙!”灰原哀在浴室里发现了工藤新一,整个人连着昂贵的西服,一起泡在满浴缸的热水里。“真是找死。”灰原哀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醉酒后马上就泡澡,他真是嫌命长。”
工藤新一从酒店19楼的商务酒吧喝得稀烂再爬回客房,稀里糊涂地拿起手机给服部平次打了个电话,感觉不妙的服部和灰原,立刻调转车头回到酒店。
把工藤新一从水里捞出来,裹着浴巾拖到浴室外,两个人身上也湿掉了一大片,服部平次喘了口气:“他到底吃什么的啊?怎么这么重!”
灰原哀俯身先查看工藤新一的情况,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下:“脸色很红,体温比较高。”
“不是酒精中毒吧?”
“不是。就是不知道吐过没有……”
服部平次舒了口气,拎起客房电话,发现电话机已经报废了,对着灰原哀说道:“灰原,你去总台叫个服务生过来帮忙吧。”
灰原哀正欲起身,冷不防抚在工藤新一额头上的手被一把扣住。地上烂醉之人嗫嚅道:“不要走……灰原……不要走……”
灰原哀挣脱了几下,奈何对方越抓越紧,眉头微蹙:“明明在伦敦的时候也没醉成这样,我以为他酒量挺好的。”
服部平次只得自己去找人:“我去去就回。”
躺在地上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紧闭着双眼,似是熟睡。只是握住灰原哀的手,始终不放开。
不过一会,就握得她微觉发麻了。
“又是为了毛利小姐吧……你看看你……”灰原哀拉过毛巾,轻轻地给他擦拭着湿漉漉的脸,如果工藤新一此刻能够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之人,一定会惊讶于她也有如此柔软温婉的一面。
“你为什么……一直在摸我……”
“啊?”灰原哀一个愣怔,只觉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他压在身下,双手被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
“喝酒的时候,你不是说喜欢我么?忘记了么?”工藤新一说得无比清晰,但目光涣散迷离,低声在她耳边细语,也不知他眼中的女子,到底是谁。
不待她回答,身上之人便欺身而近,任她如何挣扎,绵密的吻落还是在她的脸上,唇上,脖子上。灰原哀胸口一滞,觉得就要窒息了。
好容易可以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慌乱无比的灰原哀只得竭力惊呼:“服部——服部——”
身上骤然一轻,灰原哀赶忙坐起,大口喘着气,一手捂着已经被扯开大半的衣襟。意识混乱的工藤新一,已经被服部平次制住。
“带他去厕所催吐。我怀疑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灰原哀言语依旧镇定,却掩盖不住脸上褪不下去的红潮。
“怎么做?”
“击打胃部,力道你自己掌握。”
服部平次和服务生合力安顿好被催吐后的工藤新一,让他吃了醒酒片,倒下睡了。关好套间的门,走到盥洗室,灰原哀还在拿冷水不停擦拭着脸。
服部平次戏谑地看着她脸上的消不下去的绯色和怎么擦都淡不掉的吻痕,不禁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这么单纯。”
“你应该庆幸刚才留下来的不是你。”灰原哀气冲冲地反击道。
“喂喂,我可是个男人。”
“喝醉了都一样。”
“刚才不是帮你出气了么?不用连我都算在内吧。”服部平次觉得真是冤枉。
灰原哀用毛巾盖着脸,仰面休息了一会,说道:“要我提醒你当年怎么对和叶的么?”
服部平次尴尬地笑了笑:“你啊……你是想告诉我,刚才被推倒的时候,其实也很幸福么?”
“你——”灰原哀一把揭开毛巾,雪白的脸上,好不容易淡了一点点的红色又卷土重来,“当年和叶哭着说你好像不打算负责的时候,我就建议她应该报警。”
服部平次看她整个人好像炸毛的小鸟一样,笑了起来:“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仔细想想还真是奇怪。”
“有么?”
“我和你,是因为工藤的缘故才认识的,那几年都不能算有什么交情;后来呢,因为和叶居然成了你的学生,又因为受我之托,你和她,比和我熟络多了;可现在嘛……”
灰原哀淡淡道,“在去工藤家核实他是否死亡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日后会和他认识。”
“人和人之间,总会那么奇妙。”服部平次叹道,“其实刚才,工藤有一刻好像清醒过来了,问我有没有伤到你。”
“差一点。”
“那一刻,我觉得,哇,我服部平次好伟大!我及时保全了你们两个人!”服部平次挂着坏笑,“不然事情会怎么狗血收尾我都想不出来。”
“你好像在幸灾乐祸。”
“不敢不敢。”服部平次收敛了一下表情,“不过我想明白一件事。”
“如果是奇奇怪怪的就不要说了。”
“我想明白了,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担心他会想起你是谁来。”服部平次摸了摸下巴,“因为即使想起来,也不会给他增加什么困扰吧。”
“没有发生过的,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困扰。”灰原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只是有些事,我敝帚自珍罢了。”
“还有,你不觉得奇怪么?工藤向来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先不提他的酒量如何,就算在伦敦的时候,他再怎么醉,也没这样失态吧?我记得你刚才说,他可能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灰原哀沉吟片刻:“这间客房是毛利小姐开的,如果说情侣之间的话……”脸上骤然更红了。
“酒吧的监控可以调,具体情况还是等他醒了再问吧。我总觉得有人在针对他。”
灰原哀打了个哈欠,看看表,已经快凌晨三点:“干坐着还是打发时间?保不准他再出什么状况。”
“我跟总台要了一副扑克,玩抽大王吧。”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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